描寫影子的抒情散文

　　只要是有光照的地方，就一定會有誘人的影子。

　　影 子【1】

　　在明麗的陽光下，天空上飛動著迷人的雁陣;雁陣驚寒，落下一串留戀的歌聲;歌聲飄緲，像它們滑過我頭頂的依稀的影子，令我久久的回味與沉思。

　　那是一個秋季的明麗的天氣，在軟軟的黃土地上，在父親用汗水和心血滋潤過的黃土地上，我踩著父親羸弱的身影掃過的堅實的腳印在他走過的羊腸小路山歪歪斜斜地行走著。一陣大雁告別這片深情土地唱響的美妙歌聲從遠古一樣的長空飄來，動人而凄厲，婉轉且悠揚。幾乎是同時，我們倆人揚起原本低著的頭向高空瞭望，恰好，雁陣擋在了我們與太陽之間，長長的影子從我們頭頂輕輕流過。

　　“你看，大雁飛得多么齊整呀。”父親回過臉來沖著我笑了笑。

　　我會意的點了點頭。

　　“這都是頭雁的功勞，現在你當了老師，就像是成了一個雁群的頭雁，得好好領著學生們飛呀。”

　　父親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是一個從踏過學校大門的農民，但它對于社會和人生的某些認識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思想深刻、見解深邃的哲學家。

　　“大雁在天上飛，影子就會在地上動。它們在天上飛得越高，照在地上的影子就會越大。做人做事也得要留下影子才行啊。”父親聲音不大，像是說給我聽的，又像是自言自語，因為著這些話時他沒有回頭，只管低頭走自己的路。

　　但我，我確實受了很大的啟發，就像聆聽一位杰出思想家的親切教誨與悉心指導。

　　“我一定會的，像你一樣，我會飛得很高，在地上留下大大的影子。”

　　“像我?”他忽然轉過身來，“做一個農民?一輩子什么也留不下。”父親似乎對我的話很是氣憤，“別做一個沒出息的人。”

　　看到父親那般表情，我沒敢在說什么。盡管我已經是陽信縣最高學府里的一名高中教師，盡管我的學歷是父親學歷的無窮大倍，盡管我不止一次的學寫一些關于父親的散文詩歌發表在市級以上的報刊上，盡管我成了父親一生最大的驕傲和最得意的成果。但我，我還是對父親有著一種莫名的敬畏的。

　　我的身影與父親的身影連在了一起，兩人似乎都懷揣著自己的心事默默地一前一后的走著。

　　其實，在我的心中，父親一直是一座巍峨的高山，一部厚重的書卷，一位杰出的教育家和思想家，足可以讓我登攀一生，閱讀一世，好好學習一輩子。

　　父親出生在戰亂頻仍的舊時代，家境的沒落與戰火的紛擾剝奪了他上學的權利，但他憑借著自己的干練、堅決、執著、果敢與善良、質樸、勤勞、儉樸不但養活了自己，同時也保全了我們這個家。后來，他成了9個兒女的父親，他又是依靠著自己的這些優良的品質和心血汗水，把我們養大成人，并且培養了我——我們這個古老鄉村歷史上的第一位大學生——這個最令他驕傲與自豪的人民教師。

　　父親，我一定會好好工作的，我一定會成為一名優秀的人民教師，以不負您對我的厚望與期待。因為您是我人生的導師、生活的楷模和做事的榜樣;我是您堅韌、堅實人生的一道最清晰的身影。

　　只要是有光照的地方，就一定會有誘人的影子。

　　在我灑滿陽光的人生旅途上，我覺得自己始終是父親的身影;而在我的工作之初，盡管自己還不能留下自己堅實的腳步和清晰的身影，但既然同樣生活在一片陽光普照的地方，我想就先行做一下他人的身影。

　　在我的學習和工作的學校里，我始終視我高中階段的班主任兼語文教師的王云震先生為自己的第二位最親近、最敬佩的導師。王先生學識淵博、為人謙和、德高望重、成績非凡。在我從師于他的歲月里，他曾被譽為我縣的“語文大王”，在教育教學領域取得了驕人的成績，成為遠近聞名的語文教學權威。后來，我回到母校任教，他擔任了學校的教導主任、業務校長，成了我的直接領導與上級。但他依然為人謙和、任勞任怨，對我更是關懷備至、青睞有加。自然，我也得以迅速的成長，不斷的進步。

　　那是1991年的教師節，迷人的夜色籠罩著陽信一中——這所百年老校美麗的校園，微微的暖風在清亮的月華照耀下送來絲絲涼爽的秋意。校園里，喜慶教師節的清歌曼舞在細風的傳送下顯得更加醉人。我約了幾個同事來向老師祝福，并表達自己多年來承蒙師恩所取得的進步。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有您的培養教育，我才取得了一點成績。我始終覺得，您是我事業中的參天大樹，我是在您的陰翳和庇護下成長的小草。我渴望永遠在您的陰翳中成長和進步，并成為您陰翳的一部分。老師，謝謝您!”懷著極其真誠的感激之心，雙手捧著滿斟的酒杯向老師表達由衷的謝意。

　　王老師邊道謝便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在他那盈滿雙眼的激動與自豪中我讀到了父親當年給予我的那種關愛與驕傲。

　　“但自己的路還要自己走，自己走出來的路才是真正屬于自己的路。再說，不要總是希望自己生活在別人的身影里，那樣只能是小草或荊棘，永遠也不可能成為大樹。我覺得你一定會成為大樹，枝繁葉茂、蓊蓊郁郁。并且會有屬于自己的身影，去庇護自己的學生。”

　　酒已盡興，謝意無窮。撤離了酒菜，我們還沒有離去的意思，從語文教學談到教學改革，從教學問題探討教育理念，從教育談到文學，從學生的成才談到教師的成長，只要是屬于我們的共同話題，我們幾乎都涉及到了，并且是開誠布公、毫無顧忌，不分師生，不論長幼，沒有掩飾和做作，沒有虛浮和偽裝，有的是共同的坦摯，彼此的信任和相互的理解。

　　一晃20年過去了，我在屬于自己的講臺上也站立了整整24年。20年來，我遵從父親的囑托，聽命恩師的教誨，兢兢業業、任勞任怨，把自己的工作始終當作一種神圣的事業，希望自己能走出父親和恩師的身影，能獨立特行在迷人的陽光里，成為一道亮麗的風景，擁有屬于自己寬展的身影，為子女遮風擋雨，為學生保駕護航。

　　如果舍棄了謙虛或自傲的成份，我覺得自己雖不是參天大樹，但確確實實也擁有了一點陰翳，一道影子，瘦弱的卻是堅強的，短小的卻是直立的。但不久的將來，也許我真的能夠成為一棵大樹，作為父親，引領兒子慢慢走出我的影子，成為一株參天大樹;作為教師，鼓舞學生跳出我的影子，化為一片茂密棟梁。

　　我想，這一定會成為現實的，因為只要是有光照的地方，就一定會有誘人的影子。而那擁有影子的物什，一定也是最了不起的人或物。

　　你說呢?

　　幸福的影子【2】

　　早上的菜市場總是最擁擠最熱鬧的地方，我站在一家肉攤前無聊的等待，無意中轉頭，身后一位半白頭發的阿姨，推著一輛輪椅，上邊坐著位和她年紀相仿的大叔，阿姨邊推車，邊低頭與其聊天，輕聲細語中，時時露出少女般的燦爛微笑。從我身邊路過，他們的對話清晰的飄進我的耳朵。

　　“老頭子，今天想吃什么?買點骨頭煲湯?對你的腿有好處。”

　　“今天吃清淡點吧!天天煲湯蠻麻煩，你也太辛苦。”

　　“行行行，別讓你喝膩了。那咱就吃青菜，夠清淡吧?”

　　“好，青菜簡單，還維生素含量高，能把你這老太婆變成小姑娘。哈哈!”

　　“沒個正形……”

　　聲音隨著他們漸漸遠去的背影而淹沒在鼎沸的人潮，一陣暖暖的感動涌上心頭。所謂相濡以沫，不離不棄，與子偕老即是如此吧?

　　回想小時候，父親經常出差，短則三五天，長則十天半月。

　　每次回來父親總會狠狠的睡個美覺，彌補長途奔波的辛苦。

　　母親每天早上都會燉好雞蛋，放置床頭。

　　一遍又一遍的叫父親起來吃。

　　而父親，總是前邊被叫醒，后邊又睡著，有時還沖母親發火說打斷他的美夢。

　　等他睡到自然醒時，雞蛋已冰冷，可父親仍會一飲而盡。

　　次數多了，父親得了一種腸胃病，一喝燉雞蛋就拉肚子。

　　每次提起這個母親總笑說：“這他可不能怪我，誰叫他那么貪睡。”那一年，家里突生變故，母親憂愁垂淚，徹夜不眠。

　　父親訓斥說：“你身體不好，還整天瞎煩什么?天塌下來，不是都由我在頂著么?”聽到此話，我心一顫，充滿敬意的看了父親一眼。

　　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危難之時，挺身而出，獨自撐起女人和孩子們頭頂的那片天。

　　有父如此，我很自豪。

　　以前，總是不明白，為什么父親碗中的雞蛋，肉會比母親的多?也不明白，96年大澇時母親的飯量為何突然減少?更不明白，為什么父親外出時，總會詳細的告知母親何時回?更甚至覺得，經常爭吵的父母之間肯定沒有感情存在的。

　　而今，我終于幡然醒悟，父母之間那是怎樣一種默默無聞的情感，那是彼此磨合多年后已深入骨髓的關懷，那是生活風雨中磨礪出來的愛和幸福。

　　年輕時候，我們眼中所謂愛情就是轟轟烈烈囂張張揚，憑著年少時的任性沖動與單純，在自己認為的愛情戰場上馳騁放縱，多數人在那個沙場上被傷的千瘡百孔，身心俱疲，最終落荒而逃，或敗于現實，或敗于細節，或敗于幼稚不成熟的心智。

　　相比之下，老一代人之間那踏實安心又寧靜的默契卻更令人向往。

　　它，沒有年輕人花前月下的溫馨浪漫;也沒有文學家筆下動人心炫的華詞美章，更沒有流傳千秋萬代驚天動地的豪情壯舉。

　　有的只是樸實無華中一碗面兩人吃的幸福;飄搖不定中相扶相持的支撐，細水長流中相偎相依的肩膀，一個人為另一個人平靜付出的溫情與關懷……

　　三毛說，愛情如果不落到穿衣、吃飯、睡覺、數錢這些實實在在的生活中去，是不會長久的，幸福亦如是。

　　天長日久的生活中，幸福會溶合在那些雞毛蒜皮的生活習慣和家�，嵤轮�，比如孩子氣的撒嬌;說話時溫柔的言語與寵溺的笑臉;睡覺時緊擁的雙臂;吃飯時含情脈脈的雙眼;生病時對方煩躁的心情，憐愛的目光;甚至倒好的開水;端至床前的飯菜……我想，這就是我們每個人都在尋求的幸福。

　　歸根結底，幸福是什么?一種態度，一種自己對生活，對他人，對伴侶的態度。

　　心態好了，懂得付出、感恩與知足，苦楚也可變甘露，自然就感覺幸福了。

　　因為，幸福的影子總是默默的調皮的躲在陽光之后，心若向陽，幸福滿堂……

　　向日葵的影子【3】

　　小時候，我家院子里種的向日葵夭折了七、八棵，秋天只剩下一棵高大的老向日葵。

　　它長到兩米多高，好像一根綠色的電線桿子。

　　為了幫助牧區的親戚找到我家，我媽用蒙古文寫信告訴他們“院子里長了一棵特別高的葵花”。

　　我常常趴在窗臺看這棵向日葵，它的軀干如同擰滿了筋，筋外的綠皮生一層白絨毛。

　　向日葵扁平的后腦勺也長滿了筋包，原來像小舌頭一樣的黃花瓣枯干之后仍不凋落，萎在臉盤子的外圈。

　　它的葉子如一片片手絹，仿佛想送人卻沒送出去，尷尬地舉在手上。

　　向日葵的伴侶是它的影子。

　　我家的小園子在秋天已一無所有。

　　地上只剩下灰白色的泥土。

　　土被連續的秋雨沖刷出一層起伏的花紋，似干涸的河床。

　　立于院子中間的向日葵的影子如長長的黑色表針，從早晨開始緩緩地轉動，仿佛探測園子里的土壤下面的秘密。

　　我們這個家屬院的地里有許多秘密。

　　春天，各家種園子翻地翻出過日本刺刀，還有人的骨頭。

　　按說，翻地只翻一鐵鍬深，翻出來一些東西就不應再翻出來新東西了。

　　但我們家屬院年年春天翻出來新東西，這些東西仿佛年年往上長，最多的是人的肱骨和脛骨。

　　有的人家把翻出的骨頭捧子順條堆在松木柵欄邊上，仿佛炫耀他家的財富，那個時候的人真愚昧。

　　我們跑到各家看這些骨頭。

　　有的小孩腰扎一根草繩子，把骨頭別在腰上，到街里閑逛。

　　這個小孩后來失蹤了。

　　我總覺得向日葵的影子底下會有什么秘密。

　　骨頭不算秘密，雖然有人說骨頭們每天會從地底上往上長一點，春天長到地面，它們要長出來。

　　如果不翻動，骨頭也許長出白枝白葉，也許紅枝紅葉，不一定。

　　有人說這些骨頭的宿主乃有冤魂，我沿著向日葵的影子往下挖一條細細的深溝，把土掏出來。

　　這樣，向日葵影子的細長身軀與大臉盤子就鑲嵌在溝里。

　　我見此很欣慰，如果蹲下看，地面已看不到向日葵的影子了。

　　這是多好的事，我藏起了向日葵的影子。

　　萬物和它們的影子應該是兩回事吧，東西是東西，影子是影子。

　　向日葵影子的生活是在模仿向日葵，為它剪裁一件透明的黑衣，追隨它，須臾不得離開，直至黑夜來臨。

　　向日葵的影子沒想到它竟掉進了溝里。

　　我在向日葵的東面和西面挖了兩條溝，都很細。

　　西面的溝更長。

　　太陽落山時，向日葵的影子掉進這條溝基本上爬不上來了。

　　我一看到此景就想笑，這是它萬萬沒想到的事情。

　　黃昏的光線從遼河工程局家屬院包括更西面的體育場和衛校方向的天空奔涌過來，幾乎一點阻擋都沒有。

　　向日葵拖著一根影子的尾巴朝夕陽跑，過一會兒，慢慢的，影子中計了，它掉進了溝里，我在溝上面蓋上早已準備好的草。

　　看到沒有，向日葵的影子消失了，它是世界上唯一沒有影子的向日葵。

　　雖然它老得豁掉了牙齒——它臉盤上的瓜籽被喜鵲偷啄了很多，像豁牙子的老人。

　　但它擺脫了影子該有多么輕松。

　　房子和楊樹都倚靠在自己沉重的影子里，房屋的影子由于沉重而傾斜。

　　楊樹的影子甚至在模仿楊樹的斷枝，像取笑它一樣。

　　向日葵在自己的影子里站立，它在影子里站高、變矮、影子是它對往事的回憶。

　　螞蟻在向日葵的影子爬，如同檢查它的身體，或者說正把它的影子拆掉，搬到各個地方。

　　每次我從窗臺看到向日葵，它如同拄著拐杖的老將軍，它離不開那根拐杖，拐杖就是它的影子。

　　向日葵的奇特在于把那么多種子結在自己臉上，它的大而圓的臉仿佛在笑，長時間凝視太陽卻不會造成日盲癥。

　　然而它的臉上堆滿了子女，多到數不過來。

　　它看不到眼前的情景，它的子女在它臉上鋪設了一座團體操的廣場。

　　蜜蜂般的花蕊脫落，向日葵的臉上布滿黑色帶白紋的瓜籽。

　　它們被稱為瓜籽，然而跟瓜沒關系。

　　瓜籽們等待閱兵的口令。

　　它們的橫列已經齊得不能再齊，縱列更整齊，每一個肩膀都靠在一起。

　　“正步走”的口令在哪里?瓜籽們等待大喇叭傳出這個口令。

　　但沒有，然后向日葵的頭顱就低了下來，像所有罪人。

　　那時候，盟公署家屬院有一半的人是罪人，他們白天去單位低頭請罪，回家的路上也不敢抬頭。

　　向日葵的頭顱越來越低，它終于看到了地上的影子。

　　影子里面有什么?為什么會有一個影子，向日葵仔細查看，臉盤子越來越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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