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盡人緣散美文隨筆

　　新中國成立初期，新鳳霞剛來到北京，還是一名不為人知的小演員。幾經輾轉，她落腳于天橋的萬盛軒戲園。偶然的一次臨時救場，新鳳霞得到長安劇場經理的賞識，從天橋的萬盛軒轉移到西單牌樓的長安大戲院唱戲。

　　新鳳霞發現，城里的觀眾非常喜歡聽她創造的“疙瘩腔”。

　　有一天，新鳳霞演出特別賣力，一連使了五次疙瘩腔，觀眾簡直跟瘋了一樣，叫好聲絡繹不絕，當時她那個得意的勁頭就甭提了。演出結束后，正當她走出劇場時，一位正在掃地的場務員叫了她一聲：“新老板，您要走啦。”她當時很不好意思，因為每次在走之前，都是她主動跟場務員打招呼。這次她馬上意識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便歉意地說：“您忙哪，辛苦啦！您看我今天唱得怎么樣，還行嗎？”那位場務員說：“您這疙瘩腔真是唱絕了。”她一聽，剛要表示謙虛，對方緊接著又是一句：“就是唱得太多了。新老板，再好的東西咱也不能這么賣呀，您忘啦，這叫藝盡人緣散呀！”

　　新鳳霞一聽，猶如大夢初醒，她恭恭敬敬地向那場務員深施一禮，認真地說：“謝謝您的提醒，我這輩子也忘不了您這句話，謝謝。”那場務員說：“新老板，我也是瞎說，您對我們這些人比較和氣，要是別人我們也管不著。”

　　記得小時候看過這樣一個寓言故事：杰米揚準備了一大鍋魚湯，請朋友福卡前來品嘗。

　　“請啊，老朋友，請吃啊！不要客氣，這個菜是特別為你預備的。”杰米揚熱情地說。

　　“不，親愛的朋友，吃不下了！我已經吃得塞到喉嚨眼了。”朋友回答。

　　“沒關系，才一小盆，喝這樣的魚湯也是口福呀！”

　　“我已經喝了三盆啦！”

　　“哦，你的胃口太差勁！憑良心說，這湯真香，真稠，喝了有好處的！這是鱸魚，這是肚片，這是鱘魚。只吃半盆，吃吧！”杰米揚還喊來自己的妻子，“夫人，你來敬客，客人會領你的情的。”

　　杰米揚就這樣熱情地款待福卡，一個勁地勸他吃。福卡的臉上大汗淋漓，勉強又喝了一盆，把盆子里的湯喝得干干凈凈。

　　“這樣的朋友我才喜歡，那班吃東西挑剔的大人先生們，我就覺得可氣，”杰米揚嚷道，“喝得痛快！好，再來一盆吧！”

　　老福卡雖然喜歡喝魚湯，卻馬上站起身來，趕緊拿起帽子、腰帶和手杖，用足全力跑回家去了，從此再也不敢上杰米揚家。

　　俗話說“藝升人緣厚，藝降人緣稀，藝盡人緣散”，如果沒有場務員的那句話，或許新鳳霞會一直認為觀眾的叫好聲就是對自己表演的贊許和認可，豈不知自己已經誤入歧途。再好的東西，如果不加節制地強加于人，就會像杰米揚的魚湯一樣令人討厭。在以后的演戲生涯中，新鳳霞給自己立下原則：一戲一招，戲戲有特色，戲戲不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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