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隨筆：守財奴

　　我老家的鄰居老頭也算是鄉野時尚的激進派，按照輩分是我不同宗的老大哥，年齡比我大二十多歲，平時爽朗言談，看去很年輕，我每每回家他都要開心地到門上看望我，有時他邀我去他門上喝兩杯，我有時就不讓他走，非得把他留在家里灌上幾盅，還真有點異常親密的情感。

　　這位老大哥很勤勞，耄耋之年身子骨尚好，每天還騎三輪車收廢品，每天多是騎上二三十里，在好遠就聽到他的吆喝。什么紙盒、酒瓶、廢報紙，包括鵝毛鴨毛，回到家車子都裝得滿滿的。我有時同他開玩笑，這么大年齡還要這么辛苦干嘛？他說得很輕松，牛扣在樁上也是老，還不是為了鍛煉身體。

　　要看他平時的支出，還真看不出大方來。特別勤儉，就是招待客都是說說大話應付面子而已，兒子媳婦都說他是著名的老摳，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女兒替他七十歲買了一雙高級皮鞋，從來舍不得穿，出門都是一雙力士鞋，或者是運動鞋，他說還是這種鞋利腳。兒子大手大腳慣了，有一次在城里請他吃了兩個稀奇菜兩三百元，他當時就同兒子鬧翻了臉，說真是不學好的敗家子，他平常還很有生活能力，多是豆腐白菜喝兩杯小酒，還對眾人說，現在真是神仙過的日子。

　　兒女們從來不查他帳，有時送幾個錢給他用用，他是推得遠遠的，說我身體很健康，自已有錢花，但你們也想不到我錢，等我睡倒了再說。對于他手頭有多少錢，銀行有多少存款，兒女們心中都無數。

　　也許是年歲大了，沒有想到的是前不久突然得了急病不能爬，這種病大醫院的醫生也感到好為難。還好，他心態特別好，說干脆回家等死吧，已經賺來過的，回到家里，他強忍著病痛，把兒女們叫到身邊，說趁自己頭腦清醒，幫你們把自己的遺產錢分一下，兒子多得點，女兒少得的，連存折和現金共三十萬。兒女們都驚呆了，父親哪來這么多的錢？

　　他也說得好，我一沒偷，二沒搶，還不是一點一滴賺來的。兒女們都抱怨他，你平時為什么不用呢，他笑了，我平時哪里需要用這么多錢，哎，錢用多了，我身體早就要生大毛病了，這一點我心里有數。這老頭不久就安然無恙地去世了，臨走時很坦然，幾乎看不出痛苦。

　　針對這位老頭的傳奇故事在他死后反而引起眾多人議論紛紛，大部分人都認為他是守財奴，特別是年輕人，都認為這老頭一直苦到臨死，沒有吃好的沒有穿好的，余下這么多錢未免太值不當，也自己對不起自己，他的孫子說，如果我早知道爺爺有這么多錢，我早就拿去買小汽車了。

　　還有一位年輕人說太不可思議了，這老頭的行為根本不符合目前市場經濟的經濟規律。提倡高消費，提倡今天消費明天的錢。高消費是為了社會經濟和市場經濟更便利于流通，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阻礙了經濟的流通也阻礙了經濟發展，這種行為是一種十足的守財奴，不可取。像他這樣的守財奴越多，國家經濟就越得不到飛快地發展。這老頭真是把錢省了帶進棺材。

　　當然，還是不少人認為，這老頭這種做法很好，說今天這個社會根本不需要解決溫飽問題，他平時的日常消費標準也不算低，那種城里人特殊的高消費他根本不需要，但他畢竟為社會留存了剩余價值，仍然屬于社會的光明面。繼續保持艱苦奮斗的作風沒有過時，如果這個社會人人都講究和實行那種冒尖的高消費，必然會過多地浪費社會的剩余價值，這還能為后代造福嗎？

　　這就叫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用我這種老傳統眼光看待這件事情還真有點模糊。說實話，我肯定沒有多少錢。到我這種年齡即使有錢也舍不得買高級轎車，因為我不會開，即使會開，每天寫作喜歡喝兩杯小酒激起興奮的靈感，那就是酒駕不安全，當然更不可能到城里去買別墅，就喜歡過窮日子，高營養有害健康。老妻還更是守財奴，平時到菜場買菜都是挑了又挑，還跟小販們亂砍價，仿佛人家都是掙的她一人錢。我抱怨她，平時還是不能過省，她說的冠名堂皇，那是為孫女兒節省，讓她上大學、買汽車。

　　也許在今天的農村，守財奴還是不在少數，因為農民沒有固定的收入，沒有固定的幾種保險，他那手里的幾個錢并不算錢，都是用血汗苦來的，好天防著變天，過今天想到明天，身體好時想到患病之時，你說他舍得亂花嗎？哎，怎么說呢，那高消費還是對那些大款而言的，是對那些有充足養老金的公務員而言的，眼下農村中貧困的老百姓還占很大的比例，他們手中那幾個錢不想養老嗎？俗話說一天不死要飯吃，兩天不死要衣穿。但愿大社會還是要為那些窮困老百姓多考慮考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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