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蟬的隨筆散文

　　喜歡聽蟬，應該是近幾年的事情，很多人都覺得蟬呱噪擾人，我卻每年都期待著它的第一聲啼叫帶給我的悸動和欣喜。然后享受在它的陪伴下記錄生活的各種形態。或者，走到樹下，干咳兩聲，聽著它戛然而止的聲音搜尋它的藏身地。我好奇它來到世間的的原因和目的，也好奇它為誰吟唱，更好奇它為什么選擇在樹上棲息，這些疑問，不能抵擋我去感知它生命中的歡愉。聆聽它每天傾訴我聽不懂的心聲，成了那個燥熱的季節我忙碌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份惦記。

　　葉子漸黃時，那孱弱的聲音再無一絲力氣。大片大片的樹葉被西風抽打得沒了血色，它們失魂落魄的影子，彌漫了整個城市。我站在窗前，撿起一枚脈絡清晰的葉子，默默地與這份壯美告別。

　　還未從蟬聲遠去的失落中緩過神來，就不得不準備南行的行囊。面對即將到來的壓力，心情像一連幾天的大霧一樣混沌。去機場，決定坐大巴還是高鐵，猶豫了很久。突然，失落變成了渴望，也許還有那久違的蟬聲，讓我急切地想翻越兩千多公里去尋覓那份惦記。

　　人，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心，從一種狀態到另一種狀態。

　　霧霾被一萬英尺的飛機拋在了身下，發動機的轟鳴填補著機艙內的沉默。拉開旁邊的小窗，霎時被外面的世界震撼著。原來純凈和安靜是可以交織成這種讓你無法描述的畫面的。如果必須用詞語來描述，那只有兩個詞：凈與靜。天，藍得像只剩下一種染料的調色板，純得似乎覆了一層極薄極柔的紗。像無數條綿帶，被輕盈的舞者隨意拋向空中任其飄曳。藍天下的白云讓你不自覺地站起來，滋生出去觸摸和親近的沖動。只能用指尖輕觸，更確切地說是用指肚輕撫一下，惟恐破壞了它的氛圍。誰會舍得去玷污剛從流水線淌出的棉絮，何況這云比棉絮還要薄透清亮，像剛剛落下的雪，被初升的太陽透視。

　　此刻，我突發奇想，這個場景里應該有一只蟬，點綴在藍與白的縫隙。蟬的那聲吟唱也許會讓這藍與白有一個生動的突破。我勾勒下這幅畫面，卻感覺那只褐色的蟬略顯突兀，破壞著畫面的和諧，成了一個瑕疵。是呀，“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這葉子是蔥綠滿眼還是葉脈初黃，又有何妨？這是個沒有季節的世界呀。可沈德潛“詠蟬者每詠其聲，此獨尊其品格”的句子確是一語破的之論。

　　未研究過蟬的生存之道，但知道蟬的幼蟲形象很早就已見于商代的青銅器上。從周朝后期到漢代的葬禮中，人們總把一只玉蟬放入死者的口中以求庇護和永生。也許是因為蟬“垂緌飲清露”這種以露為生的高潔吧，還有它不知疲倦的吟唱，無需伴奏與和音，更無人敢于之比肩的“大自然的歌者”稱號吧。看來筆下只需有蟬，無關葉子的顏色。

　　終于，地鐵內播報地名的聲音從普通話和英語增加到多了一種粵語。我脫掉厚重的服裝，迫不及待地走出地鐵，在開遍三角梅的大街上近觀遠眺。

　　我不知道這個城市是用安靜還是熱鬧來定義，但相信無論安靜還是熱鬧都有它特有的內容和理由。把頭仰成90度才能看到樓頂的地王大廈，挽臂而立金光閃爍的萬科大樓，正在把自己的勢力擴張到云端。這個城市已完成和藍天白云友好相處的建交儀式，就連跳躍著青蔥的大王椰也昂首挺胸，向藍天輸送著清爽。

　　在冠如華蓋的大葉蓉下站立，仰頭尋找蟬的蹤跡，卻驚奇地發現絲紛櫛比的氣生根安詳地構筑了龐大的根系，用它那獨木成林的長者之尊庇護著每一個艷陽下的行人。陽光在這個地方毫無保留地施展它的魅力，蔥郁的顏色和有條不紊的節奏告訴我，這個城市正處于年輕的安靜與繁華狀態。蟬兒也早隨著北方飛舞的金黃遁入地下，開始醞釀它的重生計劃。我走過了幾條街道，帶著些許的遺憾在京基一百偌大的廣場前環顧，溫婉的紫荊花、嬌艷的大葉紫薇和禾雀花還在競相開放，但吸人眼球的遠遠不是這些，而是廣場屏幕上一位老人的畫像。

　　內心的肅穆和景仰讓此時的廣場隔離了任何聲音，這就是那位在南海邊畫圈的老人，人們稱他是這座城市的父親，他如愿以償地地見證了這座世界級城市從無到有的輝煌，然后安靜地坐在這里，看著它越來越繁華，越來越高大。

　　有人說這座城市是這位老人政治遺產中顯赫的一筆財富，是他給這個小漁村頒發了一個特許身份，成為改革開放后中國經濟發展的發動機，人們心目中的“巴別塔”。

　　想起向一位年輕人問路時他說的一句話：來到這個城市就是這里的人。是啊！每年有70%的流動人口為這座城市的發展奔忙。這座城市責無旁貸被貼上“博大包容”的標簽。胸懷天下，吐納四方，正是這座城市令人驕傲的地方。忽然覺得這座城市就像一只蟬。吟唱在中國南方的一只巨蟬。

　　據說，蟬是智慧的化身，我很贊同這個說法。都說唐僧是金蟬轉世，十世為人，他留給人的思考是：沒有人能渡你，除非自己渡自己！在美國據說有37年的蟬，閉關37年，出世就羽化。

　　這只被智慧點化的巨蟬，經過24年外修內養的重塑，無論筋骨和身形，聲音和皮膚，都包含了讓人難以企及的成分，我來自北方來的腳步略顯踉蹌和和遲鈍，我要為自己畫個像，留個影，站在一個制高點，仔細看看它的外形，聽聽它的吟唱，對它說一句：你終于活成了自己的格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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