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尷尬的就診者隨筆散文
曾經有人說,醫(yī)院的門診就是一扇濃縮的社會小窗戶,透過這扇窗戶我們可以感受人間溫暖和薄涼的碰撞,可以感知親情濃密和疏離的PK,可以聽到心靈深處的浪涌和糾結的聲音。這話,在我經歷了門診一年多耳聞目睹后真的是深有同感。
一背著母親看病的兒子
那是冬天的一個早晨,一位身材矮小的四十歲左右的男子背著母親來看病了。從身上的衣著看,這母子倆的生活條件很一般,都穿著灰不拉幾的舊衣服。母親的身上穿著的是一件灰褐色的羽絨服,兒子的身上是一件拉鏈衫。瘦瘦的母親被同樣瘦瘦的兒子背在背上,他的兩只手反向往后分別托著母親的兩條腿,那位白發(fā)老母雙手攏著兒子的脖子,下頜抵著兒子的頭。母子倆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座小山駝起了一片依靠。在走向內科門診的來路上,我聽到那位母親咧著沒有門牙的嘴抖索著聲音喊著“老兒子,累了把我放下歇歇。”而那位兒子,一邊走來一邊甕聲甕氣道“媽,放心,就要到了。”他在背著母親走到內科候診大廳的時候,溫聲對母親說,媽,當心,我要先把你放下了,你別怕,你的屁股后面就是椅子,我慢慢的蹲下,哦,我摸到椅子了。”
在那位兒子一只膝蓋跪到地面的時候,那位母親,終于被兒子像呵護瓷器般的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椅子上,隨后,兒子托了邊上的人照看著就拿了掛號單來到了我們的面前。排號,等待,那位兒子隨后靜靜的坐在了母親旁邊,一只手拉著母親的手,一只手從母親的頸后勾著,母親的頭就那樣倒在兒子的臂彎里,微微的笑著,直到喇叭里喊到她的號。這一次,兒子沒有背,而是雙臂托起了母親抱著往診療室走來。
在那位兒子帶著母親經歷了化驗和其他檢查再一次背著母親回到診室后我終于忍不住感動前去詢問,原來,是兒子不放心母親的胃痛,特別從北京的工地上趕回來背著母親來醫(yī)院檢查的。
直到現(xiàn)在,我不知道那位背著母親的兒子姓甚名誰,他們來自哪里?但是,那背著、抱著母親的身影卻不時會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我想,即使那位母親的生活不盡如人意,即使那位母親的身體飽受了病痛的折磨,但是她的幸福卻是顯而易見的,有兒如此,她的內心深處必定是漾滿了驕傲和滿足的!
曾經有人感嘆幸運老人的幸福是相同的,而處境尷尬的老人卻各有各的不同。去年,門診來了一位大爺——
二孤身求醫(yī)的老人
這是去年初秋的一個上午,我們遇到一位大爺,這是一位行走非常艱難的老人。確切地說他不是在走路,而是在側方向的挪移,左右手分別拄著一根細竹子和一根殘留著幾支銹釘?shù)男∧竟鳌D抢先俗呗返那榫熬拖駝倓偨浭芰伺_風肆虐的虛漂著的沒有了根的枯樹枝。
那時,我剛來門診不久,聽洋洋說他是一位醫(yī)院的常客,家住三廠東部還是南部的鄉(xiāng)下,每次來總是要備著中午吃的冷飯,要天蒙蒙亮就出發(fā),在蝸行了數(shù)公里之后才可以乘上公交車,每次來到醫(yī)院最早也得九點多了。那一次,我記得在把他送進六號診室后,黃主任替他看后讓我們聯(lián)系輪椅,他竟然又是搖手又是搖頭,然后是不好意思的堅推:我不要推車的,我身邊的這點點錢除了乘車還要吃藥,家里還有個比我大五歲的老太婆,我們每月的生活費就二百多,得掂量著用才行。聽他這么說,其他看病的人問,你們就老兩口?他說,我們有兒子,有女兒,唉,他們有他們的事情,他們有他們的生活,我這是慢性病,還能一直麻煩他們呀?
那一天的后來,在黃主任和我的極力勸說下,老人終于接納了醫(yī)院的服務。醫(yī)院護送隊的師傅免費推著他下了樓配了藥,推著他穿過了川流不息的馬路,然后直到把他送上了公交車。
無獨有偶,這一天的上午八點多,一位滿頭白發(fā)的老太太,穿著一件碎花襯衣,拿了一只舊布包,佝僂著身子,踽踽獨行來到了吧臺口,只見她面色灰黃,一只手還按著腹部。見此,擁擠的人群自動讓開了一條路,她靠近吧臺低低的說“我要看肚子痛。”我和洋洋輕輕說了句,特殊情況,帶老人先進去吧。
八號診室里,主任接待了病人。“怎么也沒有個家人陪著?”面對主任的質疑,老人說,“我有兒子,他們忙。”主任一邊替她量血壓一邊又說,哦,是在外地?來回不方便?老人搖頭,帶著矛盾和尷尬囁嚅著,不遠,就幾十里路。接著老人又說,我前天和他們說了,大兒子說正是忙的時候,要進貨,你孫子要開學,生病也不挑個時間。和二兒子說吧,他正要造樓房,進材料,打地基更抽不開身,這不,孩子們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沒空。想等到他們空了再來,唉,肚子不爭氣。老人的話說得平靜,仿佛,真如大兒子說的,是她的病生得不是時候而導致了兒子們的抽身乏術。主任搖頭讓其躺在就診床上開始仔細的檢查,這一查不打緊,問題還挺嚴重的,腹瀉了幾天都脫水了,皮膚滾燙的,一量體溫,39.5度。在詳細詢問了老太太腹瀉的次數(shù)顏色等等之后,主任連忙喊上洋洋,叮囑了細節(jié)讓其親自護送著去了急診室------。
醫(yī)院的愛心鏈填補了老人親情的缺口。這樣一來,估計老人的治療是不會耽誤了,只是事后有人擔心,住了醫(yī)院的老人假如她的兒子們還是抽不開身,還是不聞不問的話,那老人的吃喝拉撒靠誰?誰來陪著她?
面對這兩位老人的尷尬,有人這樣評說:十月胎恩重,三生報答輕。一尺三寸嬰,十又八載功。平常,我們總說父母的恩是天高地厚的。崔京浩的那首《父親》更是讓無數(shù)的聽歌者熱淚盈眶。歌詞里的那句“都說養(yǎng)兒能防老,”唱出的豈止是天下父母的心愿,那里邊是不是也包含了幾許無奈,幾許期盼?面對舉步維艱的父親,面對已經病魔纏身的母親,做兒女的真正做到了用心,用情來回報了嗎?還有人這樣感嘆“老人,老人,不期望兒女們至敬至孝,什么時候能夠把老人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疼那該多好啊!”
講完這兩個故事,我又想起一對父子——
三領著兒子來看病的父親
幾天前,門診來了奇怪的兩個人,說奇怪并不是說他們的衣貌特征,而是我竟然一時間分不清誰是病人誰是陪客。一位瘦削得像竹竿樣的耄耋老人走在后面,滿頭銀絲,眼窩深陷,顴骨高聳,一件白色的舊襯衣,一條分不清顏色的老軍褲就像掛在衣架上似的穿在身上。一種風吹欲倒的脆弱讓我的嗓子眼里填滿了小心二字。他的一只手盡力的抓著前面那位年輕得多的人的手臂,一只手緊抓了那個人的衣領,而前面被提著衣領被扶著走路的卻顯然胖多了,看上去五十多歲的年紀,微低著頭,肉嘟嘟的臉,粗粗的手臂,要不是仔細揣摩他走路的樣子,我是一定要把他當作了他父親的拐杖并陪著父親來看病的兒子的,在經過了解后,我才知道那位兒子前不久突然走路不聽使喚了,年老的父親在發(fā)現(xiàn)了兒子的病況后幾次吵著催著兒子來看病,開始兒子固執(zhí)著說沒有事,還說又沒有傷筋動骨,挨一挨就會過去。哪知道父親蹬著眼睛大聲呵斥道,病能夠拖呀?你這個孩子這么大了怎么還是不懂事?還是不知道當心自己?于是,那位兒子被罵的結果就成了那一天上午內科門診我所看到的一道獨特的風景。
巧的是第二天,我又一次見到了那位老人,這一次,老人是一個人來的,他告訴我說,“今天我拿到了CT片子,還要找昨天替我兒子看病的專家問問,再開點藥吃吃,有病了總得抓緊了治,哪能夠耽擱呢?在我詳細告訴了他前天那位專家所在的科室和走向后,我問他家里還有誰?他說,老太婆早已經死了,留下兒子和他相依為命生活了好多年。說著,他像是自語又像是對著我說,兒子有病了總得來醫(yī)院看,孩子呀,活到一百歲也是爹媽心中的孩子,是大人的心尖尖,三病六痛的,總是叫人不放心。
老人的話讓我想起張國立演繹的《金婚》里的那個龍鐘老父為了兒子向他人下跪求情的情景。此情彼景,藝術和生活竟是如此的殊途同歸。
四開著電瓶車的無腿男人
有一天內科門診來了一輛三輪電瓶車,就停在玻璃欄桿外面。在門診二樓,這是特例,所以也就特別引起了我的注意。車子上坐著一位雙腿從大腿根部齊齊截斷的中年男人,穿了件鐵銹紅拉鏈衫,老半天了就那么靜靜的等在那里,我有點納悶,怎么不排號?遂走過去問“師傅:你是看病的吧?”他笑著道,不是,我陪老婆來看病,她已經進去看了,我在等她。言談中,我得知,他的這兩條腿是十年前車禍造成的,他說,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好好的日子,一場車禍翻了天。再后來便指望著兩個人中只要有一個是健康的就行,誰知道還是人算不如天算,前年老婆查出得了慢性病。查出的時候已經很嚴重,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落下的病根,醫(yī)生說了得經常檢查,就怕并發(fā)癥。這不,這幾天一直喊累,連走路都沒力氣,我載著她來看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在我們說話后不多會兒,他的老婆走出了診室,一見面,那男的就迫不及待地問“怎樣?有問題嗎?”
“沒有,看把你急的,哪里就有問題了?醫(yī)生說指標都還不錯。大概是累的。”不一會,老婆背靠著他坐上了那輛組裝的電瓶車。那輛車沿著走廊的方向向電梯口馳去。隔著欄桿,我看到漸行漸遠的女人臉上有了笑模樣。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當看到那臉上的微笑時,我想,在他們以后的日子里最希望的應該是平安是福吧。
五暴雨天里的凄苦女人
這一天,下著暴雨,門診候診的寥寥無幾,上班時間不久,一位面色晦暗的中年女人向我們走來,渾身上下滴滴答答的從雨披上往下滴著水珠,我問哪里不舒服?她說,我尿毒癥,腹透的藥沒有了,我來開藥的。我說,讓你老公來啊,自己病著,這么大的雨萬一再感冒可不是鬧著玩的。女人看我一眼,苦笑著道,哈,老公?我說怎么啦?她說,現(xiàn)在我就靠我自己,沒有人管我。接著她又告訴我說:得病的第一年他還問幾句,也陪著來過一兩次醫(yī)院。第二年,第三年他就不管了,久病床前無孝子,何況是夫妻!如今是第五年,我和他都不在一個屋檐下住了。家里原有兩套小房子,現(xiàn)在他占了一套,說是眼不見心不煩,女人問她老公‘你還有沒有良心?我們是二十年的夫妻,你就希望我死啊?’你猜猜他怎么回答我?女人突然掉下眼淚,然后揚起頭又硬生生咽下奪眶而出的淚搖著頭說,他回答我“你死又不是我害死的。家里的錢都被你用光了,我都沒有說什么,你還要怎樣?想我伺候你,門都沒有!你要不滿意你離婚呀!你兇的話就把以前看病的錢算清了各過各的。”最后,女人嘆著氣說,你說我還能怎樣,就這樣過著吧,有很多事情不能想,不敢想,我也不去想。很長時間了我都忘記流淚了,今天你這樣一問倒又勾起我的心酸來。唉,過一天兩個半天。人哪——.。那一刻,女人凄苦的表情和所說的話就像針扎似的讓我無言。憂悶,難受,就像外面的暴雨點點滴滴敲打在心頭。那一天,女人開了點腹部透析的藥,說是自己為自己在家里透析就落寞的走了。
那以后,我又見過女人幾次,問她都說肌酐指標還是高得離譜,每一次她都是開了一點藥就匆匆走了,每見一次我的心就沉重幾天,我常常在心里暗暗的為她祝福,希望她已經上了大學的女兒快點長大,希望她的身體能夠慢慢的撐下去,更希望她的老公有朝一日會幡然醒悟:世上沒有永遠的愛情,但是該有永遠的相知相惜。夫妻本是前世今生的戀人,是人生風雨路上相扶相伴的愛人,是相親相攜一輩子的親人。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是走進婚姻里的兩個人最初時候就有的約定啊。
門診的事情是說不完,寫不完的,里邊浸透了心動和糾結。就在我將要擱筆之際又一串故事發(f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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