癮的隨筆散文

　　記憶里，父親喜歡坐在門口抽上一支香煙，緩緩吸入，勻勻吐出，安詳如一口老鐘。淘氣的我會攀上父親的大腿，抱著那發福的肚子，而后湊在那寬闊的胸膛上貪婪地嗅著，那是一種很獨特的煙草香，印刻在腦海深處永不磨滅的味道。

　　我知道，父親有癮，我也有癮。

　　那時，家里經濟狀況并不是很好，父母是地地道道的農民，而我和我哥又是在縣城上學，高額的開銷和學費常常讓父親愁壞了。每當開學前母親談及兩兄弟的學業時，父親往往會沉默不語地坐到外面的小板凳上，給自己點上一根皺巴巴的香煙。緊皺的眉頭在吞云吐霧間漸漸舒展開來，一支煙罷，父親堅定地走進廳堂，大手一揮：“讀，咱不能誤了孩子的前程！”

　　我和我哥的成績在整個年級都算是優秀的，所以每次拿著成績單回到家里，父母總會高興地準備一大桌菜，張羅上幾個親朋好友來家里坐坐。父親在送走客人后，又會坐到門口的那張小板凳上，給自己點上一根皺巴巴的香煙，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晚上，父親會大方地伸出他的臂彎讓我枕著入夢，不甘平靜的我會趁父親呼嚕聲響起后，趴在他那發福的肚子上，偷偷把鼻子貼在他的胸膛上尋覓煙草的味道，仿佛一個偷煙的盜賊，如愿地享受著那一縷縷的安詳。

　　不得不承認，父親的衣服甚至皮膚都夾雜著淡淡的煙草香，讓我堅信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有魅力的人。后來，我也曾偷過父親的一根香煙躲到角落,學著父親的樣子，右手給抿在嘴唇上的香煙打上火，左手半捂著火。猛然吸了一口，煙頭的火光驟亮，一股霸道的氣息竄入鼻腔，嗆得眼淚都出來了，唇齒間苦澀的味道正在慢慢擴散。那一刻，我做了一個到現在都引以為明智的決定：以后絕不抽煙。

　　現在，父母在外打工辛辛苦苦賺了幾個錢，在縣城也買了房子，生活條件好了，可父親煙抽得卻少了。近些年，父親為家里的事操碎了心，煙抽的也不計其數，身體上的一些毛病也漸漸顯露出來，晚上睡覺時常出現呼吸不暢的癥狀。為了不讓家里人擔心，父親并沒有告訴我們，還是后來嚴重到差點進醫院才被我們發現。一次，父親習慣性地坐到門口拿出一根香煙，猶豫了一下還是放進了煙盒，我上前疑問道：“煙癮來了怎么不抽上？”父親樂呵呵地告訴我他要少抽煙，身體是賺錢的本錢，還要供養我倆兄弟讀大學呢！

　　父親煙癮還有嗎？有的，可是由于身體的原因，抽的也少了。身上的煙草味比以前淡了許多，黝黑的皮膚不再如以前般光亮，添了不少皺紋。而當年那個喜歡趴在父親肚皮上的小男孩也長大成人了，再也不會枕著父親臂彎入夢，再也不會抱著父親輕嗅兒時的煙草香。

　　某一次趁父親午睡，我突然習慣性地躺進了父親的臂彎，父親打了個大大的呼嚕，翻了翻身子把我抱住。一股熟悉的煙草香驀然間飄入我的心房，記憶里的一幕幕在我腦海不斷重復交織，仿佛播放著世界上最浪漫的電影。

　　我知道，我有癮了，用一生都戒不了的癮。于是，我伸出雙臂緊緊抱住父親，盡情享受癮帶來的幸福感，不知不覺，就入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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