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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身體文化對健康的不同訴求探析論文
【內容提要】從哲學觀念、身體表現(xiàn)形式、健康標準及鍛煉方法等角度,追溯中西健康觀念的歷史形態(tài)及中西兩種身體文化對健康的不同訴求:西方張揚身體之權力;中國以和諧身體之情境詮釋對身體完美的內在追求。提出:應立足于現(xiàn)代語境審視健康的文化內涵,弘揚中國傳統(tǒng)身體文化的內在精神,為在中國實施“健康促進計劃”提供文化學參照。
【摘 要 題】體育文史
【關 鍵 詞】中西身體文化/健康/哲學觀念/身體表現(xiàn)形式/標準/鍛煉方法
1語境的選擇
在現(xiàn)代漢語中,出現(xiàn)了許多由西方語言直接翻譯過來的對應詞匯,“健康”就是英語“health”的直譯。其理由有兩:一是在羅竹風主編的《漢語大詞典》中,對“健康”詞條的舉例都是現(xiàn)代文學作品,并無古代用法,說明“健康”一詞的固定使用是現(xiàn)代以來才有的;二是在羅竹風主編的《漢語大詞典》中表達與“健康”意思相近的詞是“康健”,并列舉出在古文《夢溪筆談》與《儒林外史》中的用法。進一步說明在中國古代是沒有“健康”一詞,只有“康健”的固定用法。那么,中國人在直譯“health”的時候,為什么不直接使用“康健”,而采用“健康”呢?按照學者王德峰的觀點:“在現(xiàn)代漢語中已經浸潤著西方思想,從其句法在一定程度上的歐化以及大量外來語的使用上可以見到這一事實。[1]”可見,“健康”作為現(xiàn)代漢語表達出其蘊涵的西方文化觀念。
當我們審視富有現(xiàn)代意味的“健康”觀念時,所要選擇的語境只能是“現(xiàn)代”的。在現(xiàn)代語境下,我們將追溯中西文化中關于“健康”的歷史形態(tài)與表現(xiàn)形式。不過,由于在歷史文化中并無與“健康”直接對應的詞匯或事物,因此,我們只能尋找與其相對應的文化觀念。由于“健康”既是評判身體狀態(tài)的標準,也是相應文化觀念在身體上的表達,因而我們最終所要探求的就是中西不同文化中關于“健康”的身體文化觀念。
2西方關于“健康”的身體文化觀念
2.1哲學觀念
縱觀西方哲學發(fā)展史,身心關系的問題始終沒有脫離二元論的爭論,并且,身心關系的二元論也決定了西方思想的實體化傾向。二元論從靈魂和肉體兩個方面來分別對待身體,舊哲學是將身體對象化為“一個僅僅思維的實體,肉體是不屬于我的本質的”;新哲學則將身體對象化為可以把握的實體,即“一個實在的感覺的本質,肉體總體就是我們的‘自我’,我的實體本身。”隨著現(xiàn)代科技的發(fā)展,對身體這個實體把握的“權利”更加強大,甚至趨向于“消解”身與心的二元對立。然而,這種“消解”也是建立在“非人性”基礎上的、由技術來控制的身心“統(tǒng)一”[2]。仍未逃脫身心二元論這個基本預設。
身心關系的二元論哲學觀及思維方式的實體化傾向,決定了健身思想的實體化傾向。健康標準、健身方法、對健身效果及方法的評價等都表現(xiàn)出身、心二維的、定量化的傾向。盡管現(xiàn)代健康觀念已從以往的身、心二維,發(fā)展為身、心、社會三維,但它不過是在二元論基礎上的多元演化,并未有根本的改變。從健身領域的實踐方法和研究方法的角度來看,還是以生理學、心理學和數(shù)學這些傳統(tǒng)的學科為基礎,盡管現(xiàn)在已經在多學科聯(lián)合方面有所發(fā)展,但仍未脫離多元演化的趨向。正如新現(xiàn)象學家施密茨所分析[3]:以往哲學家在心物、心身關系問題上提出各種見解,也為克服兩者的分離與對立作了積極努力,但始終沒有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直到當代,這種二元論的觀點仍不時出現(xiàn)。
2.2身體表現(xiàn)形式
古代戰(zhàn)斗的身體:古希臘時期,公共事務與戰(zhàn)爭對希臘城邦公民最為重要,為此需鍛煉身體,造就體格最好、最能持久的斗士。這種風氣導致對健美肉體的尊崇。鍛煉身體的兩個制度,舞蹈與體育,遍及希臘[4]。
中世紀宗教的身體:整個中世紀為宗教神學所統(tǒng)治,上帝/受造物、天堂/地獄、基督徒/異教徒、天使/魔鬼決然二分的世界景觀帶來的是二分的靈肉關系,身心問題與上帝一世界關系問題是并行的。因為世俗世界因上帝而存在,身體也同樣為上帝而存在,上帝即真理,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而身體形軀之強壯以及人間之美和塵世之愛都是對上帝的褻瀆。所以,仇視身體、蔑視肉體的欲望,成為中世紀的身體特征。
近代復興的身體:文藝復興以后,文學、藝術恢復了中世紀前的繁榮,科學開始興盛,人的理性由此開始復蘇。技術給了人一種能力感:人類遠不像在從前的時代那么任憑環(huán)境擺布了。對于身體來說,在遭受了整個中世紀宗教的壓抑之后,此時獲得了科學技術的支持,轉而越發(fā)地關注身體的存在,身體的欲望得到張揚、個人主義得到了發(fā)展。不僅如此,人的身體也被看成可以加工的材料,可以被改造,這種狀況隨著現(xiàn)代高科技的發(fā)展而愈顯突出。
現(xiàn)代解放的身體:現(xiàn)代是高科技的時代,是崇尚個性自由與民主政治的時代,人從靈魂深處渴望著對身體的解放,而現(xiàn)代高科技也為人的這種愿望提供了可能。但是,現(xiàn)代高科技在滿足人的種種欲求的同時,也使人感覺到了價值與信仰的迷失、個人與社會的沖突等諸多的矛盾與不和諧,更感覺到了高科技對人的過度控制,于是便開始進行自我反思,以獲得行動的自主。這種通過自我反思而達成的自主行動,被稱之為“解放理性”。“解放”意味著從外在于個體的存在中獲得獨立,是一種自主的而不是放任的狀態(tài),它整合了自主和社會的責任。“解放身體”是追求身體解放的明確表達,其目的就是要剔除所有加載在身體之上的文化內容,包括科學技術的作用,歸還身體的本來面目。
“追求解放”的身體,伴隨著商業(yè)資本的“侵襲”,又被強大的力量推向資本市場,成為資本主義的主要產品之一,并被推向“商業(yè)文化”的主導地位。因而,身體又有被異化為商品的趨勢。這樣的結果則又違背了“解放理性”的初衷。
2.3健康標準
在西方哲學觀念之下,身體的“健康”是以“健”為核心的,其標準與不同時代人的認知水平以及當時社會的公共精神相一致。
壯:強壯的體格是古代戰(zhàn)爭的需要,也是當時人們對自然力的效仿。所以,當時身體“健”的標準可以概括為“壯”。
美:是自古希臘以來所一直存在的身體“健”的標準,這與古希臘幾何學的發(fā)端、發(fā)展有關。幾何學構造出人體結構之美,同時角力、投擲構造出力量之美,舞蹈又構造出和諧、韻律之美。以美為“健”身之標準,還與古希臘“愛智”的精神有關,“愛智”就是愛知識,而知識最先來源于數(shù)學。因而數(shù)學成為評價身體“健”與否的基本方法。“鍛煉身體,尊崇形軀之美,精神高貴與身體健美的統(tǒng)一,勻稱、和諧的審美理想,是古希臘文化無窮魅力的重要方面。[5]”
康:科學興起之后,人之身體的存在和身體的權利控制能力都得到關注。繼之生理學、生物學、化學以及醫(yī)學等各學科均迅速發(fā)展起來。合乎醫(yī)學等科學規(guī)律的身體被認為“健康”,因而,身體之沒有生理疾病、安康完好成為“健”的目的和標準。
娛:隨著解放理性的萌芽與發(fā)展,人的身體志趣已不僅僅停留在自身生理欲望的崇揚,還考慮到社會責任和精神自由三者的相互和諧。身體,既不是被科技權力所掌控的物,也不是游離于社會責任之外的“非物”,而是超越于一切科學、宗教、本能的實體存在之上的“自我”。因而,精神境界的超脫帶來身體的娛樂。
2.4鍛煉方法
跑、跳、投擲——身體間的對抗:古希臘人的身體鍛煉注重體力、體能、體質,強調力量和速度,系出于其軍事肉搏與體育競技目的,而表現(xiàn)為角力、射箭、投標槍、擲鐵餅、拳擊等運動方法。這些運動方法最初是用來圍捕獵物和與敵人格斗,是人之身體與動物、敵人身體的直接對抗,其目的就是為了獲得勝利。
肌肉、形體塑造——身體的自我對抗:因為“愛智”而遵守數(shù)學、幾何的規(guī)律,表現(xiàn)為對勻稱的身體構造和健壯的肌肉的贊美。因此,為了達到這種“美”的身體,便克服一切不足塑造肌肉與形體。這是身體對自身的對抗,其目的是為了趨向最完美。
運用器械——身體與物的對抗:科技發(fā)展帶給人的是權利的擴大,這種擴大不僅表現(xiàn)為人對自然的控制能力的加強,還表現(xiàn)為人利用技術控制、改造自身。一系列健身器械的發(fā)明就是這種“權利”的反應。利用健身器械進行健身,其本質就是身體與無生命的物體之間的對抗。對抗的結果是人越來越依賴于器械,而人自身的主動性逐漸喪失。不過,這種情況并未全面發(fā)生,因為人之為人還有其理性的本質存在,不至于完全喪失人性的一面。
休閑——身體對抗的消解:隨著理性意識的覺醒和對解放興趣的追求,休閑運動日益占據(jù)健身運動的主流。休閑運動所崇尚的超越精神,其實質是
消解一切身體的對抗,而獲得自主地存在。曾任美國國家休閑研究院主席的杰瑞·戈比認為:“休閑是從文化環(huán)境和物質環(huán)境的外在壓力中解脫出來的一種相對自由的生活,它使個體能夠以自己所喜愛的、本能地感到有價值的方式,在內心之愛的驅動下行動,并為信仰提供一個基礎”。
3 中國關于“健康”的身體文化觀念
3.1哲學觀念
傳統(tǒng)中國哲學觀念的本質是“一元論”,即相信宇宙中只有一種主要的或基本的事物的思想。一元論哲學觀在傳統(tǒng)中國有著悠久的歷史,并且與“中國傳統(tǒng)社會文化中心與社會政治中心合而為一的傾向有著密切關系,且也深受傳統(tǒng)中國的聯(lián)系性思想模式的影響。[6]”
中國古代的哲學為“一種以身體為其根本的哲學,是一種身體本體論的哲學。”而“中國古人視域中的身體是一氣流通的生命體,形軀、精氣、心靈、神明諸層面,以顯隱不同、明暗有別的方式涵育于實存性的身體中。”因此可以說,“氣”構成了中國古代哲學的本體論:“氣本體論解釋了宇宙的起源、自然的形成、人類的生成、意識的緣起和人性的發(fā)端……。氣是一個無限放大的哲學本體符號,它可以說明一切自然、社會與人類現(xiàn)象的終極原由。[7]”
“氣”作為構筑生命體的基本內容,又有著象與質、體與用的不同表現(xiàn):氣的質性表現(xiàn)是可感的客觀實在、物與物相互作用的中介、有形的物等;而氣的象性表現(xiàn)是每物均有自己特殊的性,它使某物成其為某物,并具有類的屬性,甚至表現(xiàn)為集體的象。氣的質與象互為表達,有什么樣的質便表現(xiàn)出什么樣的象,反之,某物的象必然規(guī)定著某種特定的質。氣的體是精、是神,精構成生命體之存在,而神則是生命力的外顯特征;氣的用是變、是化,“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氣的生化使生命得以生生不息,氣的變動不拘使宇宙大化流行。氣的體與用共同展演著生命的力量。身體,既是存在又是虛無、既是個體又是集體、既是自然又是宇宙,它包容所有可能的信息,并與這些信息保持著永不終結的互動,即便身體之形消失,它也還會散入虛空,尋找著新的使命。
身體又“以實踐的方式產生內在體驗,并延伸至體外,乃有了‘身心和’的個體和諧、‘上下和’的人際關系和諧、‘天地和’的自然關系和諧的‘致中和’——三層面和諧均衡宇宙觀及‘天人合一’境界。總之,是藉身體的和諧展演親身體驗,尋求內在超越。[7]”
3.2身體表現(xiàn)形式
在中國,處于哲學本體論地位的中國身體,以踐形的方式體驗自然宇宙、社會人倫。因而身體的一切表現(xiàn)都是為了合乎自然宇宙之道、遵從社會人倫之禮,并由大道化生引申出身體之氣“象”,和對禮之權力擴大的理“敬”。
禮:作為一個融社會性、自然性、精神性于一體的身體,處于古代中國儒家統(tǒng)治占主要地位的境況中,必然受到權利、等級制度等的約束和規(guī)范,同時身體的生理欲望又與權力、等級制度之間產生抗衡和張力。不過個體生理欲望無法超越統(tǒng)治權威和天道人論的神圣性,在抗衡中受到制約。個體生理欲望、統(tǒng)治權威和天道神性之間的協(xié)調關系,最終集中于個體身體的存在形式之中,這種身體所表現(xiàn)出來的形式就是禮。
從周公制禮以敬神、遵守神的法則,到西漢中后期等級身份的劃分,及至宋明以后以理代禮的教化,整個中國古代社會,身體都沒有離開禮所加載的意義[8]。以禮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的身體,也因而為其自身找到了存在的意義。
道:老子《道德經》認為宇宙萬物皆生于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因此,宇宙的一切存在都可歸因于這種作為最終之因的道。道是身體存在的原因,反之,身體只有合乎道的標準才能存在并持久。因為天地宇宙為一氣貫通的大生命,側身天地之中的人,本身就是與大宇宙息息相通的小宇宙;人身小宇宙的外在形軀知覺,與內在心靈意識,是一體兩面的關系;形體與心靈在精氣化行中的相濟相用,可以激發(fā)在己的神明之能,或推擴或虛化而與天地宇宙的根本大道相通。
理敬:宋明理學家提出“萬物皆有理”,“理是表示事物自身及其與他物之間相互關系的概念”[9]。人應該“窮理”,否則“如夢過一生”。人應當按照社會人倫來踐行理,不僅如此,人還應當把理內化為自己的心性,成為內在要求,自覺地窮理、順理、循理、返天理。對于人的身體來說,因為內心明理而表現(xiàn)出行為舉止的“敬”。它不同于對禮的敬,那是權力意志下的規(guī)定行為,是生理欲望的先驗性的馴服。因循理而表現(xiàn)出的敬,則是因自覺而自為的身體控制,以動而持守、靜而明理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敬該動靜”,“動亦定,靜亦定。無將迎,無內外”,而“獨有義理之養(yǎng)心耳”。理敬之身體規(guī)范,代表了儒家正統(tǒng)的觀念,其時所常用的身體修行詞匯“中正”、“和合”等便是明證。中國的身體觀始終都沒有脫離一元論,所以對待理敬的身體當從身心合一的整體角度把握。
氣:“人之生,氣之聚也,聚則為生,散則為死。若死生為徒,吾又何患!故萬物一也,是其所美者為神奇,其所惡者為臭腐;臭腐化為神奇,神奇復化為臭腐。故曰‘通天下一氣耳’圣人故貴一。”人之身體是由氣構成,氣脈相通,遍布周流;氣分陰陽,二氣升降、相互轉化維持身體的平衡;精、氣、神生化轉換,均依賴氣的輸布作用。身體由形(實體)到象(實體之功能)皆表達為氣。這種觀念雖由醫(yī)家、道家所發(fā)明,但由于養(yǎng)生家的推廣與發(fā)展,則遍及于世,如“養(yǎng)氣”、“愛氣”、“和氣”等皆是其觀念的表現(xiàn)。
易:“易,變也。”身體所表達的是一個隨時待變的不變式,既保持著身體行為的慣常的規(guī)范性,又可隨時不囿于思維定式地對隨身所遇和身臨其境的千變萬化的新環(huán)境應對自如。這種“身體的圖式”構成了“世界的圖式”[7]。
《周易·系辭上傳》有云:“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易是宇宙萬物之所由生的開始與最高點,它預示著生機與變化。身體正以涵蘊萬物生機并應待一切可能之變的方式與易之特性相通。故而“身體也正是以易的方式顯示著它的特性:于立身處世中以不變應萬變;立身于‘兩儀’天地之中;向‘四象’之四方行為‘踐形’;最終展演出‘八卦’之像。”身體由一端而發(fā)百,于變幻中而體悟至高無上的道,“立象以盡意”。如此的身體即是易的身體,是具有現(xiàn)象學意義,業(yè)已宇宙化、社會化的身體。
3.3健康的標準
西方思想往往以健來表達人對自然、自我的控制能力,而中國古代思想則以康來描述人與自然、自我及社會的和諧狀態(tài)。康常常表示身心安寧的狀態(tài),故而康的標準就應當是安寧。安寧則是通過身、心、生活等方面表現(xiàn)。
不病:沒有疾病,或有了病能及時祛除,是人的基本愿望。也只有在不病的狀況下才能安寧。對不病的追求是最原始的,也是最基本的康之標準。從上古之人的巫,到大禹的舞,再到之后的仿生導引、醫(yī)家導引,及至養(yǎng)生保健功等,反映古人求不病的基本生存需求。
長生:求不病的愿望直接導向求長生的理想。天地長在,日月長輝,人只有存同天地,輝如日月才能安寧。雖然人不能永世長住,但能“度百歲而去”,也算是盡了天年了。中醫(yī)學的產生與發(fā)展、煉丹術的發(fā)展演化、導引術的“氣化”發(fā)明,都是人藉求長生而求安寧的思想表現(xiàn)。
和順:人與天、與社會相和合,構筑出一個整體和諧的宇宙;人與四時六氣相映,與萬物興衰與共,則順生逆死。因此,和諧與順應就可以安寧、康健。醫(yī)學“五運六氣”的發(fā)明、道家“柔弱似水”的處世境界、儒家“中正”“養(yǎng)氣”的立世基礎,乃至佛家“坐忘”“性空”的生命哲學,無不是和順宇宙、人生的價值感悟。故此,和順儼然成為“康”的標準。
3.4身體煉養(yǎng)方法
靜:這是發(fā)端于老莊,后由鐘離權、呂洞賓等發(fā)展為內丹修煉方法,之后又被二程引入理學成為敬的思想來源。為了做到靜,需要身心及道德倫理共同起作用:首先,在心理上要明白“道法自然”的道理,要能達到隨順自然的精神境界;然后是在社會道德倫理關系中要能做到柔弱、不爭;最后,在心理與社會關系都順達的情況下,身體如能做到守中也就自然靜了。所以,心的清明是為了身之清靜,前者為手段,后者為最終目的。此思想導致后來神仙家的產生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了。靜的身體煉養(yǎng)方法,也還是身心合一觀念的產物,只不過其落足點是與自然宇宙之關系的順應。此一線索,由于所提倡的“不爭”、“無為”思想與掌握主權的儒家政治思想相沖突,而流于非主流社會之中,但其思想卻為中國人的哲學致思和生活處世產生深遠影響。
修:這是發(fā)端于儒家,后佛教傳入之后又改造了佛家思想,并一直成為中國古代社會主流思想的一條線索。修是首先通過對身體的修為來與人生境界和政治理想達成一致的。修身是手段,理想、境界的達成才是最終目標。佛家的宗旨是“明心見性”,其境界是“空”,包括肉體在內的世間一切存在都是虛幻的。肉體存在、生活處世,一切都不過是借以修
行的法門,是虛幻的“像”,只有“空寂”、“真如”的世界才是人的歸宿。因而,人需通過對身體的修行來破除身的幻相,和由身所緣起的一切社會生活之幻相。無論儒家還是佛家的哲學觀念仍然是身心一元論的,只不過儒家的落足點是政治理想,佛家的落足點是人生境界。
儒家修身的方法是“執(zhí)中”,儒家以喜怒哀樂之未發(fā)為中,不同于道家以無雜念之正念為中。儒家“執(zhí)中”的方法是“正心”、“誠意”、“修身”,其根本的做法是“定”。而佛家的修持方法是“空中”[10],佛家以凡世虛相為中。“空中”的方法是修“禪”、“定”。“禪”是指“靜慮”,即在靜中慮;“定”是指修禪后所得到的一種狀態(tài),稱定境。“禪”與“定”似乎是只對心性提出了要求,而無關身體本身。其實“禪”之靜是身之靜、心之慮,“定”也是不離身之狀態(tài)的。
養(yǎng):“養(yǎng)”不同于老莊“無為”而“無不為”的超然境界,也不同于儒家追求政治理想的修身、佛家感悟精神境界的修持,而是對“靜”與“修”的折中。養(yǎng)是對生命體之生命價值本身的尊重。如果說“靜”是通過隨順自然達到精神超越,那么修則是通過對自身本性的決然反逆獲得理想境界。而“養(yǎng)”則是從自身之所能與其所應能之關系出發(fā),觀照的是生命體自身的感覺、經驗,這種感覺、經驗是建立在與外界環(huán)境和社會關系所共同形成的情境之中的。即“養(yǎng)”是一個動態(tài)的、不斷發(fā)生反饋與變化的過程,它既是追求生命意義之目的,也是藉以獲得生命價值永恒性之手段。
“養(yǎng)”可以表現(xiàn)出不同的面相:軀體之完美、心理之超越、生活之自為、價值之自在。當“養(yǎng)”以某一種面相呈現(xiàn)出來時,卻不失各種質素的共同作用。所以“養(yǎng)”的方法就包括了運動、飲食、生活起居、醫(yī)療衛(wèi)生、情志調攝等等。它同樣是一元論哲學體系下的產物,但是因為其立足點在于對人的生命價值的肯定,同時醫(yī)學的產生與發(fā)展為其提供了必要的方法學上的保證,所以養(yǎng)生便有了生命力。“養(yǎng)”儼然走了與“靜”、“修”不同的發(fā)展道路。
4結論
無論是中國還是西方的身體文化,都是藉身體的展演表達著對“健康”的訴求。因此,“健康”即不同身體文化觀念對身體之完美的內在追求。所謂“身體之完美”,在不同的身體文化觀念下必然有著不同的標準。
西方以張揚身體之權力,中國以和諧身體之情境,各自詮釋著對身體之完美的內在追求。兩種身體文化觀念會合于一處,便形成了今天的“健康”觀念。當我們對這種“健康”觀念加以審視時,不能因其現(xiàn)代性所內涵的西方觀念,而忽視了中國傳統(tǒng)身體文化對它的建構作用。不僅如此,我們還要從中挖掘中國傳統(tǒng)文化所固有的精神品格,以為其現(xiàn)代發(fā)展尋找合理的資具。同時,也為在中國實施世界衛(wèi)生組織所提出的“健康促進計劃”提供文化學的參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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