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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現當代隨筆
中國現當代隨筆1
我寫我,真是一個絕妙的題目;但是,我的文章卻不一定妙,甚至很不妙。
每一個人都有一個“我”,二者親密無間,因為實際上是一個?西。按理說,人對自己的“我”應該是十分了解的;然而,事實上卻不盡然。依我看,大部分人是不了解自己的,都是自視過高的。這在人類歷史上竟成了一個哲學上的大問題。否則古希臘哲人發出獅子吼:“要認識你自己!”豈不成了一句空話嗎?
我認為,我是認識自己的,換句話說,是有點自知之明的。我經常像魯迅先生說的那樣剖析自己。然而結果并不美妙,我剖析得有點過了頭,我的自知之明過了頭,有時候真感到自己一無是處。
這表現在什么地方呢?
拿寫文章?一個例子。專就學術文章而言,我并不認為“文章是自己的好”。我真正滿意的學術論文并不多。反而別人的學術文章,包括一些青年后輩的文章在內,我覺得是好的。為什么會出現這種心情呢?我還沒得到答案。
再談文學作品。在中學時候,雖然小伙伴們曾贈我一個“詩人”的綽號,實際上我沒有認真寫過詩。至于散文,則是寫的,而且已經寫了六十多年,加起來也有七八十萬字了。然而自己真正滿意的也屈指可數。在另一方面,別人的散文就真正覺得好的也十分有限。這又是什么原因呢?我也還沒得到答案。
在品行的好壞方面,我有自己的看法。什么叫好?什么又叫壞?我不通倫理學,沒有深邃的'理論,我只能講幾句大白話。我認為,只替自己著想,只考慮個人利益,就是壞。反之能替別人著想,考慮別人的利益,就是好。為自己著想和為別人著想,后者能超過一半,他就是好人。低于一半,則是不好的人;低得過多,則是壞人。
拿這個尺度來衡量一下自己,我只能承認自己是一個好人。我盡管有不少的私心雜念,但是總起來看,我考慮別人的利益還是多于一半的。至于說真話與說謊,這當然也是衡量品行的一個標準。我說過?少謊話,因為非此則不能生存。但是我還是敢于講真話的。我的真話總是大大地超過謊話。因此我是一個好人。
我這樣一個自命為好人的人,生活情趣怎樣呢?我是一個感情充沛的人,也是興趣不老少的人。然而事實上生活了80年以后,到頭來自己都感到自己枯燥乏味,干干巴巴,好像是一棵枯樹,只有樹干和樹枝,而沒有一朵鮮花,一片綠葉。自己搞的所謂學問,別人稱之為“天書”。自己寫的一些專門的學術著作,別人視之為神秘。年屆耄耋,過去也曾有過一些幻想,想在生活方面改弦更張,減少一點枯燥,增添一點滋潤,在枯?粗干上開出一點鮮花,長上一點綠葉;然而直到今天,仍然是忙忙碌碌,有時候整天連軸轉,“為他人作嫁衣裳”,而且退休無日,路窮有期,可嘆亦復可笑!
我這一生,同別人差不多,陽關大道,獨木小橋,都走過跨過。坎坎坷坷,彎彎曲曲,一路走了過來。我不能不承認,我運氣不錯,所得到的成功,所獲得的虛名,都有點名不副實。在另一方面,我的倒霉也有非常人所可得者。在那駭人聽聞的所謂什么“大革命”中,因為敢于仗義執言,幾乎把老命賠上。皮肉之苦也是永世難忘的。
現在,我的人?之旅快到終點了。我常常回憶80年來的歷程,感慨萬端。我曾問過自己一個問題:如果真有那么一個造物主,要加恩于我,讓我下一輩子還轉生為人,我是不是還走今生走的這一條路?經過了一些思慮,我的回答是:還要走這一條路。但是有一個附帶條件:讓我的臉皮厚一點,讓我的心黑一點,讓我考慮自己的利益多一點,讓我自知之明少一點。
中國現當代隨筆2
我愛月夜,但我也愛星天。從前在家鄉七、八月的夜晚在庭院里納涼的時候,我最愛看天上密密麻麻的繁星。望著星天,我就會忘記一切,仿佛回到了母親的懷里似的。
三年前在南京我住的地方有一道后門,每晚我打開后門,便看見一個靜寂的夜。下面是一片菜園,上面是星群密布的藍天。星光在我們的肉眼里雖然微小,然而它使我們覺得光明無處不在。那時候我正在讀一些關于天文學的書,也認得一些星星,好像它們就是我的朋友,它們常常在和我談話一樣。
如今在海上,每晚和繁星相對,我把它們認得很熟了。我躺在艙面上,仰望天空。深藍色的天空里懸著無數半明半昧的星。船在動,星也在動,它們是這樣低,真是搖搖欲墜呢!漸漸地我的眼睛模糊了,我好像看見無數螢火蟲在我的周圍飛舞。海上的夜是柔和的,是靜寂的,是夢幻的。我望著那許多認識的星,我仿佛看見它們在對我霎眼,我仿佛聽見它們在小聲說話。這時我忘記了一切。在星的'懷抱中我微笑著,我沉睡著。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小孩子,現在睡在母親的懷里了。
有一夜,那個在哥倫波上船的英國人指給我看天上的巨人。他用手指著:那四顆明亮的星是頭,下面的幾顆是身子,這幾顆是手,那幾顆是腿和腳,還有三顆星算是腰帶。經他這一番指點,我果然看清楚了那個天上的巨人。看,那個巨人還在跑呢!
中國現當代隨筆3
去年在溫州,常常看到本刊,覺得很是歡喜。本刊印刷的形式,也頗別致,更使我有一種美感。今年到寧波時,聽許多朋友說,白馬湖的風景怎樣怎樣好,更加向往。雖然于什么藝術都是門外漢,我卻懷抱著愛“美”的熱誠,三月二日,我到這兒上課來了。在車上看見“春暉中學校”的路牌,白地黑字的,小秋千架似的路牌,我便高興。出了車站,山光水色,撲面而來,若許我抄前人的話,我真是“應接不暇”了。于是我便開始了春暉的第一日。
走向春暉,有一條狹狹的煤屑路。那黑黑的細小的顆粒,腳踏上去,便發出一種摩擦的噪音,給我多少輕新的趣味。而最系我心的,是那小小的木橋。橋黑色,由這邊慢慢地隆起,到那邊又慢慢的低下去,故看去似乎很長。我最愛橋上的欄干,那變形的紋的欄干;我在車站門口早就看見了,我愛它的玲瓏!橋之所以可愛,或者便因為這欄干哩。我在橋上逗留了好些時。這是一個陰天。山的容光,被云霧遮了一半,仿佛淡妝的姑娘。但三面映照起來,也就青得可以了,映在湖里,白馬湖里,接著水光,卻另有一番妙景。我右手是個小湖,左手是個大湖。湖有這樣大,使我自己覺得小了。湖水有這樣滿,仿佛要漫到我的腳下。湖在山的趾邊,山在湖的唇邊;他倆這樣親密,湖將山全吞下去了。吞的是青的,吐的是綠的,那軟軟的綠呀,綠的是一片,綠的卻不安于一片;它無端的皺起來了。如絮的微痕,界出無數片的綠;閃繕繕繕的,像好看的眼睛。湖邊系著一只小船,四面卻沒有一個人,我聽見自己的呼吸。想起“野渡無人舟自橫”的詩,真覺物我雙忘了。
好了,我也該下橋去了;春暉中學校還沒有看見呢。彎了兩個彎兒,又過了一重橋。當面有山擋住去路;山旁只留著極狹極狹的小徑。挨著小徑,抹過山角,豁然開朗;春暉的校舍和歷落的幾處人家,都已在望了。遠遠看去,房屋的布置頗疏散有致,決無擁擠、局促之感。我緩緩走到校前,白馬湖的水也跟我緩緩的流著。我碰著丐尊先生。他引我過了一座水門汀的橋,便到了校里。校里最多的是湖,三面潺潺的流著;其次是草地,看過去芊芊的一片。我是常住城市的人,到了這種空曠的地方,有莫名的喜悅!鄉下人初進城,往往有許多的驚異,供給笑話的材料;我這城里人下鄉,卻也有許多的驚異——我的可笑,或者竟不下于初進城的鄉下人。閑言少敘,且說校里的房屋、格式、布置固然疏落有味,便是里面的用具,也無一不顯出巧妙的匠意;決無笨伯的手澤。晚上我到幾位同事家去看,壁上有書有畫,布置井井,令人耐坐。這種情形正與學校的布置,自然界的布置是一致的。美的一致,一致的美,是春暉給我的第一件禮物。
有話即長,無話即短,我到春暉教書,不覺已一個月了。在這一個月里,我雖然只在春暉登了十五日(我在寧波四中兼課),但覺甚是親密。因為在這里,真能夠無町畦。我看不出什么界線,因而也用不著什么防備,什么顧忌;我只照我所喜歡的做就是了。這就是自由了。從前我到別處教書時,總要做幾個月的“生客”,然后才能坦然。對于“生客”的猜疑,本是原始社會的遺形物,其故在于不相知。這在現社會,也不能免的。但在這里,因為沒有層迭的歷史,又結合比較的單純,故沒有這種習染。這是我所深愿的!這里的教師與學生,也沒有什么界限。在一般學校里,師生之間往往隔開一無形界限,這是最足減少教育效力的事!學生對于教師,“敬鬼神而遠之”;教師對于學生,爾為爾,我為我,休戚不關,理亂不聞!這樣兩橛的形勢,如何說得到人格感化?如何說得到“造成健全人格”?這里的師生卻沒有這樣情形。無論何時,都可自由說話;一切事務,常常通力合作。校里只有協治會而沒有自治會。感情既無隔閡,事務自然都開誠布公,無所用其躲閃。學生因無須矯情飾偽,故甚活潑有意思。又因能順全天性,不遭壓抑;加以自然界的陶冶:故趣味比較純正。——也有太隨便的地方,如有幾個人上課時喜歡談閑天,有幾個人喜歡吐痰在地板上,但這些總容易矯正的。——春暉給我的第二件禮物是真誠,一致的真誠。
春暉是在極幽靜的鄉村地方,往往終日看不見一個外人!寂寞是小事;在學生的修養上卻有了問題。現在的生活中心,是城市而非鄉村。鄉村生活的修養能否適應城市的生活,這是一個問題。此地所說適應,只指兩種意思:一是抵抗誘惑,二是應付環境——明白些說,就是應付人,應付物。鄉村誘惑少,不能養成定力;在鄉村是好人的,將來一入城市做事,或者竟抵擋不住。從前某禪師在山中修道,道行甚高;一旦入鬧市,“看見粉白黛綠,心便動了”。這話看來有理,但我以為其實無妨。就一般人而論,抵抗誘惑的力量大抵和性格、年齡、學識、經濟力等有“相當”的關系。除經濟力與年齡外,性格、學識,都可用教育的力量提高它,這樣增加抵抗誘惑的力量。提高的意思,說得明白些,便是以高等的趣味替代低等的趣味;養成優良的習慣,使不良的動機不容易有效。用了這種方法,學生達到高中畢業的年齡,也總該有相當的抵抗力了;入城市生活又何妨?(不及初中畢業時者,因初中畢業,仍須續入高中,不必自己掙扎,故不成問題。)有了這種抵抗力,雖還有經濟力可以作祟,但也不能有大效。前面那禪師所以不行,一因他過的是孤獨的生活,故反動力甚大,一因他只知克制,不知替代;故外力一強,便“虎兕出于神”了!這豈可與現在這里學生的鄉村生活相提并論呢?至于應付環境,我以為應付物是小問題,可以隨時指導;而且這與鄉村,城市無大關系。我是城市的人,但初到上海,也曾因不會乘電車而跌了一交,跌得皮破血流;這與鄉下諸公又差得幾何呢?若說應付人,無非是機心!什么“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便是代表的教訓。教育有改善人心的使命;這種機心,有無養成的必要,是一個問題。姑不論這個,要養成這種機心,也非到上海這種地方去不成;普通城市正和鄉村一樣,是沒有什么幫助的。凡以上所說,無非要使大家相信,這里的'鄉村生活的修養,并不一定不能適應將來城市的生活。況且我們還可以舉行旅行,以資調劑呢。況且城市生活的修養,雖自有它的好處;但也有流弊。如誘惑太多,年齡太小或性格未佳的學生,或者轉易陷溺——那就不但不能磨練定力,反早早的將定力喪失了!所以城市生活的修養不一定比鄉村生活的修養有效。——只有一層,鄉村生活足以減少少年人的進取心,這卻是真的!
說到我自己,卻甚喜歡鄉村的生活,更喜歡這里的鄉村的生活。我是在狹的籠的城市里生長的人,我要補救這個單調的生活,我現在住在繁囂的都市里,我要以閑適的境界調和它。我愛春暉的閑適!閑適的生活可說是春暉給我的第三件禮物!
我已說了我的“春暉的一月”;我說的都是我要說的話。或者有人說,贊美多而勸勉少,近乎“戲臺里喝彩”!假使這句話是真的,我要切實聲明:我的多贊美,必是情不自禁之故,我的少勸勉,或是觀察時期太短之故。
中國現當代隨筆4
我和一個活潑勇敢的女兒,在夢中建立了一個未來的世界,但是那世界破壞了,我們也因此自殺。
仿仿佛佛的從我和她的手里,造成了一個未來的黃金世界,這世界我沒有想到能造成,也萬不敢想她會造成,然而仿仿佛佛的竟從我和她的手里,造成了未來的黃金世界!心靈里喜樂的華燈,剛剛點著,光明中充滿了超妙─—莊嚴。
一陣罡風吹了來,一切境象都消滅了,人聲近了,似乎無路可走,無家可歸。
我站在許多無同情的人類中間,看著他們說:“是的,這世界是我們造成的,我們是決不走的,我們自殺了,可好?”他們只冷笑著站在四圍,我的同伴呢,她低著頭坐在那里,我不知道她也有自殺的決心沒有。
一杯毒水在手里了,我走過去拊著她的`肩說:“你看─—你呢?”她笑著點一點頭,“柏拉圖呵!我跟隨你。”我抬起頭來,一飲而盡,─—胸口微微的有一點熱。
她忽然也站起來了,看著我,也不知道她哪里來的一個弓兒……可憐呵!那箭兒好似彈簧一般……她已經─—我的胸口熱極了。
嗚咽─—掙扎里,鐘擺的聲音,漸漸的真了,屋里還是昏暗的,簾外的爐子里,似乎還有微微的火,窗紗邊隱隱的露出支撐在夜色里的樹枝兒來,─—慢慢的定住了神。
這都是哪來的事!將來的黃金世界在哪里?創造的精神在哪里?奮斗的手腕在哪里,犧牲的勇氣又在哪里?
奮斗的末路就是自殺么?
為何自己自殺不動心,看別人自殺,卻要痛哭?
同伴呵!我雖不認識你,我必永不忘記你犧牲的精神!
人類呵!你們果真沒有同情心么?果真要拆毀這已造成的黃金世界么?
這是一九二0年的末一夜,陽光再現的時候,就是一九二一年的開始了。
夢兒呵!不妨仍在我和她的手里實現!
同伴呵!我和你,準備著:創造─—奮斗─—犧牲!
中國現當代隨筆5
我和父親覺得互相了解和親近,是在我讀高中二年級的時候。
有一次,我隨父親到我們的林場去住,我和父親睡在一起,秉燭夜談。父親對我談起他青年時代如何充滿理想,并且只身到山上來開辟四百七十甲的山地,
他說:“就在我們睡的這張床下,冬天有許多蛇爬進來盤著冬眠,半夜起來小便,都要踞著腳才不會踩到蛇。”
父親告訴我:“年輕人最重要的就是打拼和勇氣。”
那一夜,我和父親談了很久很久,才沉沉睡去。
醒來后我非常感動,因為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和父親單獨談超過一小時的話,更不要說睡在一起了。
在我們的父母親那一代,由于他們受的.教育不多,加上中國傳統和日本教育使他們變得嚴肅,不善于表達感情,往往使我們有代溝,不能互相了解和親近。
經過三四十年的努力,這一代的父母較能和子女親近了,卻因為事情更繁忙,時間更少了。
從高中時代到現在已經二十幾年了,我時常懷念起那與父親秉燭夜談的情景,可惜父親已經過世,我再也不會有那種幸福了。
我們應該時常珍惜與父母、與子女親近的時間,因為好時光稍縱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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