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相關推薦
散文隨筆把嘮嘮叨叨的口頭文學變成書面表達
《極花》,把嘮嘮叨叨的口頭文學書面表達
公歷新年伊始,就在《人民文學》微信平臺上看到了節選的《極花》,據說,是賈平凹最新最短的長篇小說,只有十五萬字,這冰山一角真是吊人胃口,耐人尋味。
除此而外,不得不驚奇,以賈平凹先生的身份和名氣,應該是各種應酬纏身的,還能分出身來這樣靜心勤奮?還用得著這樣勤奮?不能不令人嘆服,畢竟《老生》余熱還未消呢。按照常規,估計《極花》離正式出版也不遠了。
十天后我就收到了朋友寄來的2016年第一期《人民文學》雜志,卷首就刊登著完整版的《極花》和后記。恰好遇到罕見的嚴寒天氣,那簡直是滴水成冰,冰凍三尺只需這樣的一日之寒,我以冷為由,三餐之外啥也不干,坐在被窩里看《極花》。這日子過得簡直太奢侈了,要知道有多少人還在春運的路上,有多少人瞅準置辦年貨這個商機在沿街叫賣。
在讀《極花》的過程中,我不停地想起丁玲的《莎菲女士的日記》和母親的嘮叨。都是述說,一個是書面述說,一個是口頭述說,而《極花》顯然就是口頭文學的書面表達。
因為從頭到尾,《極花》都是假借被拐女子胡蝶或胡蝶的靈魂(有好幾處靈魂和肉體分離)嘮嘮叨叨地敘述。那口吻像極了鄉下婦女,即使有些深刻的道理,也是用鄉諺俚語隨口說出來的。她被關在窯洞里將近一年時間,每天在墻上劃道道記錄時間,記個電話號碼還要分幾處,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去訴說,自己給自己嘮叨,在心里向遠方的親人嘮叨,或者時髦點說,向另一個自己嘮叨。非常符合那種境況。
這個土得掉渣渣,土得馳名中外的小說家,要講的故事無非西安,無非陜南或西北農村,但像《極花》這樣專門嘮叨,夢囈的,沒有一個高大上人物的故事還真少見。
小時候,我家住在小鎮附近,那時候交通很不便利,許多親戚來鎮上辦事就醫都要在我家歇一晚上,有的跟家里鬧別扭了也來避幾天。每到那時候母親就徹夜徹夜陪老姑老姨老妗子表姑表姨表妗子們說話。
年幼的我睡夢中聽到她們說得時而唏噓時而憤慨時而低泣,通宵達旦的,心里很煩,那陳谷子爛芝麻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和事跟我們家有什么關系呢?翻個身蒙頭繼續睡。
有時候,陪母親走在鎮街上,短短的一條街,一大晌也走不完,她一遇到娘家村上我叫妗子的人,就親密地說起話來,雙方都完全忘記了采辦的重物在肩,前村后場地問遍,莊稼牲口肯定順帶問候一下,在我不耐煩地再三催促下,才取下提包不忘掏出些副食啥的給哪個病號捎去。
每逢雨雪天,那大土炕上就聚滿了婦女,在納鞋底的繩音伴奏下,一晌一晌地講,家長里短,婚喪嫁娶,待人接物,風土人情,妖狐鬼怪……最后不忘回到主題,各回各家,各找各娃,該做飯了。好像寫散文一樣,再散別忘了前后呼應、圍繞主題、緊扣題目就行。
現在想起來,那些可能算是我最早接觸的鄉村文學里的口頭文學,講的都是些七零八碎的故事,吃喝拉撒睡夢醉就是線索,生老病死真善美就是主題。
在《極花》中,苦楝子樹、白皮松、不停地拉白屎的烏鴉、麻子嬸的剪紙、裝在鏡框里的冬蟲夏草——極花和老老爺的彩花繩都反反復復地出現,像是苦難的人們寄托著某種信念,又像是作者賦予了某種寓意。
愚昧落后的村子,活人死人都靠買婚,以至于當地派出所也見慣不怪了。他們卻怕生兒子,怕生出一個末代光棍苦守末代鄉村。不難看出,正是這群愚昧丑陋的人堅守著鄉村,繁衍著鄉村,不擇手段。
極花,就是冬蟲夏草,本是一種名貴藥材,它在冬天里是小蟲子,而且小蟲子眠而死去,而在夏天里長草開花,要想草兒長得旺,花兒開得艷,夏天正是好日子。就像作者的寫作狀態一樣,冬天蟄伏,夏天爆發。也像蝴蝶的命運,今生的使命就是來尋找前世的花朵。
極花,黑亮的母親,胡蝶,剛烈反抗的胡蝶——伺機逃走的胡蝶——順遂命運的胡蝶。這樣一個女子在嘮叨一種生命的了斷,另一種生命的開端,這是一個由花轉世成蛹的過程,不論是蛻變,還是蝶變,都是生命歷程中不可或缺的,彼此聯系的,也是自身無法掌控的。
這讓我想起了姨夫的妹妹,當年就是被拐賣至山東某地,發回來的信如同傳說中的一樣凄慘,最后家里設法通過公安費盡周折將其解救回來,不久又自己回去了,一方面是丟不下孩子,另一方面那邊經濟開發后,條件也有所好轉。
我曾經看過一個普法故事,整個過程是千篇一律的解救被拐女大學生,當身心疲憊的父母和警方不遠千里,費盡周折將她解救出來的時候,臨上車前,她突然轉身面朝困囿她長達兩年的那個家重重地跪下去,在大雨中長跪不起,失聲痛哭,因為她要將她的幼子托付給曾經坑了她害了她的人,這些人又是某種意義上的親人。
那種糾結痛苦的場面真是催人淚下,感人至深又發人深省。這正是我國在解救被拐婦女兒童時遇到的最尷尬的場面,許許多多的被拐婦女,由冬蟲變成了夏草,已經割舍不下目前的親人,也很難融入到先前的生活中去。就像《極花》中胡蝶反駁母親的話一樣:“(回來后)我有娘了,兒子卻沒了娘,娘有我了,我卻沒兒了!”
這無疑助長了拐賣之風,買婚行得通,有買才有賣。怎樣根治這個社會頑疾呢?縮小貧富差距,縮小男女比例。畢竟也有很多被拐的是已婚婦女,終生無法回到自己的家,見到自己的孩子,人在曹營心在漢,就像胡蝶起初一樣,常常靈魂肉體分離,魂不附體,很多后天癡傻的人就是這樣的吧,
小說的生長如同匠人在廟里用泥巴捏神像,捏成了匠人就得跪下拜,那泥巴成了神。——賈平凹
這個我是深有感觸的,平日里總愛碼字玩,玩著玩著發現堆砌得像那么回事了,就視為心血,視為兒女,疼愛有加,不容刪改,誰轉都行,不能據為己有。那文字就有了血肉,有了靈性,如同親人,沒一處多余的。
在鄉村,親戚有可能會幾十里路上給你送一袋子蘋果或杏,但袋子卻必須拿回去;農民在賣牲口的時候,討價還價有可能一下子就讓出去幾十幾百元,但韁繩絕對要帶回去。因為骨子里有一個古怪的信念,不能連根給別人,留著一根繩子一個袋子就有了生發的希望。
在《極花》中,遠方的娘、天空中屬于自己的那顆星、鏡框里的極花、麻子嬸的剪紙、老老爺的彩花繩都被賦予了人的精神寄托,使人在困苦中不至于絕望,有種支撐才可以活下去。
我突然理解母親見到娘家村里的人為什么那么親了,就像我現在見到娘家村里的人一樣,見到這邊老村的人也格外親。那是因為故鄉,永遠是游子的精神寄托。
走出故鄉的人猶如冬蟲,扎根外鄉的人猶如在冬蟲上長出來的夏草——極花。魂歸故里的人,本身就是故土呼出去的氣。這樣論,那胡蝶若與黑亮白頭偕老,合葬于此,那胡蝶本身就是黑亮村里那塊土地呼出去的氣,今生又來尋找自己前生的花身。明白了這一點,胡蝶才能看到天上屬于自己的那顆星。有些宿命啊。
但凡鄉村的口頭文學,都沾些宿命,越是宿命的東西越神圣,越能讓人信服接受,坦然生活。給自己的不抗爭找一個精神的,理論的依據。
小說,鄉土小說,是作家的精神寄托。
極花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散文隨筆把嘮嘮叨叨的口頭文學變成書面表達】相關文章:
嘮嘮叨叨作文12-17
初三書面表達范文01-28
書面表達求職自薦信11-28
個人書面檢查05-18
經典散文隨筆10-26
書面自我介紹04-13
書面辭職報告11-10
書面檢討書01-14
書面辭職報告02-07
書面承諾書0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