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粒兒隨筆

　　前幾日小叔來給我的母親過生日，閑聊時，聊到了“小粒兒”。關于小粒的許多記憶，我只定格在四十年前。

　　小時候總是懼怕小粒兒的，他不傻，卻經常做出那些出人意料的舉動。

　　他的家庭在我們幼小的心靈里是充滿了神秘的色彩的。他有一個癱瘓的母親，雖然癱瘓在床，卻特別的能生孩子。并且生的都是如狼似虎的男孩。家里窮得一貧如洗的。生到第六個孩子的時候，實在養不起了，溺在水盆里淹死了。我的一個死黨親眼看見小粒兒那滿臉絡腮胡子的爸爸把那個溺死的孩子埋在他家房后的櫻桃樹下。那時對他的癱巴母親充滿了好奇。曾跟小伙伴們一起趴在他家的窗臺上偷窺。那是怎樣的一具軀體啊！她總是靠窗半倚在土炕上，破棉被和枕頭之類墊滿她的上半身。毫無知覺的兩條腿耷拉在她肥胖的身下。頭發總是凌亂的，凌亂得如一蓬揉亂了的稻草。粗短的脖子跟胖腫的臉幾乎是一體的。臉色慘白，眼神空洞。她總是坐在炕上大聲豪氣的喊她左一個右一個孩子的名字。窗口里有她的歇斯底里的叫喊，窗口里也飄散出騷臭的氣息。

　　小粒兒沒上過學，十一二歲就去生產隊放羊了。他褲子的屁股蛋總是像綿羊的后屁股一樣忽噠著開了線的補丁。他沒有朋友，沒有任何孩子會跟他一起玩。他的朋友只是那群不會說話的羊。因為我們的疏離，他總是惡作劇的嚇唬我們。

　　在我們小時候，沒有“計劃生育”一說，誰家的孩子也不嬌貴。若得病死了，找一捆谷草，衣服都不會給穿，就捆扎上，扔到山上，任狼撕狗掠。小時候上山挖野菜，最怕的就是遇到捆扎的谷草。但小粒兒不怕。有一次上山放羊，遇到一個死孩子，竟撿回來，戳在我們每天必經的路邊的榆樹上，嚇得我們哇哇大哭，他竟幸災樂禍的哈哈大笑，然后揚長而去。后來在隊長的逼迫下，小粒兒才把那個死孩子送回山上。那噩夢伴隨我們很久很久，至今想來，仍然心有余悸。

　　童年往事，隨風飄散。那個當年喜歡惡作劇的小粒兒，而今已有五十多歲了，人們依然習慣的喊他“小粒兒”。他的癱子母親早就去世了，至死沒能過上一天好日子。小粒兒沒能娶上媳婦，靠幾畝地和出苦力，過著簡單的日子。誰家有個抬死人，燒紙活兒的活兒總會找到他。

　　而今想想童年時的小粒兒，之所以喜歡惡作劇，主要是源于孤獨，源于童年時同齡人對他的排斥，源于他苦難貧窮的家庭狀況！

　　環境，在造就人的性格的同時，也造就了人的品行！環境，也會在根本上決定你一生的走向！

　　若有的選擇，我想那個小粒兒不會成長為那樣的小粒兒！可惜，我們往往過著無從選擇的生活！總有許多“不得不”的無奈，伴隨我們——從生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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