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飯的隨筆散文

　　要說過年，全家高興的事太多了，在這一件件樂呵事當中，年夜飯要算重頭戲。現在的條件好了，不少人家年夜飯都在飯店安排，我們全家去年過年也時尚一把，年夜飯是在飯店安排的。

　　吃完飯全家打著飽隔，哼著小曲回到家。進屋后，我急忙把電視打開，大家圍坐在客廳，喝著茶水，磕著瓜子，吃著水果，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在評論著這桌年夜飯的好壞。大兒子說：

　　“我說爸媽，在飯店吃多好，一不用咱們做，二不用咱們收拾，吃完飯嘴巴一抹走了，多領靜（不費事）。”

　　“好是好，也夠貴的了。一個蔥燒海參，一個龍蝦，一個鮑魚三樣就一千多，十個菜就兩千多塊呀！”二兒子接茬說。

　　“要叫我說不咋地。蔥燒海參一盤里邊海參也太少了，全是大蔥。”大兒媳婦說。

　　…………

　　大家在一邊看著電視、玩著手機，你一言他一語評論著飯店這頓飯菜的好壞。我吃完這頓年夜飯，也有很多感慨，我的感慨倒不是菜的好壞，而是引起了我的一段不尋常的回憶。于是我接過話說：

　　“現在咱們生活太好了，過年吃飯自己不用作，花兩千多元上飯店，又是海參又是鮑魚，可大家吃完還覺得不好。我給你們講一講我小時候吃的一頓最香的年夜飯，這頓年夜飯我吃一口一直香到后腦海，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啊！”

　　“是嗎！爸，啥好吃的年夜飯讓您一輩子忘不掉哇，快說給我們聽聽。老二媳婦說。”

　　大家的眼睛一起投向了我，擺弄手機的不擺弄了，看電視的也不看了，就連我那十幾歲的兩個孫子也湊到了我的跟前。大家七嘴八舌地說：

　　“是呀，快說給我們大家聽聽！吃啥好吃的了？”

　　“想聽啊，那我就說說。”

　　那是在六一年，當時我十四歲。我們國家連續三年遭受了嚴重的自然災害，又趕上虛夸風非常嚴重，各級政府不顧老百姓的利益，謊報產量，把打下的糧食全拿去交了公糧可還不夠，還得把各家的糧食都搜去頂任務。家家都沒糧了，糊口的只能是瓜菜代飯了。人們餓得實在是不行，肚子前腔貼后腔，走道直打晃。你說這過年能吃上啥好的。你還別說，咱家那年還真吃上讓我至今還忘不掉的一頓年夜飯。

　　記得是過年前的頭幾天，大隊組織最后一次搜糧隊到各家各戶搜糧。大隊黨支部書記隋大眼珠子和民兵連長郭二虎兩人一人拿著手電筒，另一人拿著鐵釬子，領著搜糧隊好幾個人，后邊跟著車，從前趟街一戶一戶挨家搜。見到糧食就全拿去交公糧，一粒也不給你留。

　　咱們家還有一小盆苞米碴子，我母親急得團團轉，這點糧藏哪呢？難道眼睜睜地叫他們翻去嗎？

　　“媽，我去瞅瞅，一會就回來。”說完我便向搜糧隊跑去。

　　搜糧隊第一家就到了前趟街西頭第一家老魏家，一進屋大眼珠子就對迎出來的老魏太太說：

　　“老太太，咱們要向毛主席獻紅心糧，有糧要拿出來，交給國家，可不能私藏，私藏糧犯法呀！”

　　“那是，那是，可我家沒糧啊。”

　　“沒有？不見得吧，搜！”于是隊員們七手八腳開始翻騰。

　　翻箱倒柜，沒有。

　　打開壇壇罐罐，也沒有。

　　裝東西的麻袋被釬子扎開，沒有。

　　“啊！還真沒有哇，老太太挺實在呀。”大眼珠子把大眼睛左薩摩右薩摩了老半天，確信是真沒有，向隊員們一揮手說：“撤，去下一家。”話音剛落，就見一頭母豬在柴禾垛里，拱出一條口袋，隨之里邊裝的黃豆撒了一地。

　　“啊！這不是糧食嗎？老太太，你好鬼呀！把糧食藏在柴禾垛里了。快收起來，拿走。老太太，你這是對毛主席不忠，犯法了，晚上上大隊聽候處理！”

　　搜糧隊又進入了下一家。

　　我急急忙忙跑回家，向我母親講述了方才我看到的“精彩”一幕。我母親聽完急得團團轉，連說：

　　“往哪藏啊？這可藏哪好呢？看來藏哪也藏不住哇。”

　　“別著急，讓我再想想。”

　　這時我父親正好往家挑水，正往缸里倒，我靈機一動心想：“把糧食藏在水缸里不行嗎？”我們家的水缸在外屋地北邊門后，我來到水缸跟前一看，滿滿的一缸水。我想：把玉米碴子用黑色包領皮包好，放到水缸底下攤平，水缸很深，從上邊看，黑洞洞滿滿一缸水根本看不到里邊有東西。我把我的想法跟我爸媽一說，他倆一聽覺得行，于是就按著這個方法，把那一小盆苞米碴子用黑包領皮包好，藏在了水缸里面底下。還別說，從上面往里看，滿滿一缸水黑洞洞的，一點也看不出來。

　　過了有一個多小時，搜糧隊來到我家。一時間我和爸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媽急忙迎了出去說：

　　“村領導來了，屋里坐！”大隊黨支部書記隋大眼珠子和民兵連長郭二虎兩人一前一后進了屋，不容分說，抄起家伙一頓窮翻，啥也沒翻著，臨走時郭二虎還真把水缸蓋掀開看了看，喝了半舀子水，也沒發現。

　　“有沒有糧？”書記問翻糧的這幾個人。

　　“沒有，都翻了，確實沒有。”翻糧的這幾個小子說。

　　“柴火垛看了沒有？”

　　“看了，沒有。”

　　“走！去下一家。”書記一擺手，搜糧隊撤了。我們一家懸著的心可落了地。

　　搜完糧不幾天就過年了。年三十半夜的接神飯，我母親把這盆苞米碴子煮上了。不到半夜十二點，我們全家就圍坐在桌子周圍，我母親給我們每人盛一碗大碴粥，又切一盤咸蘿卜條撒上點干辣椒面，喝一口香噴噴的大碴粥，再吃一口辣酥酥的咸蘿卜條，別提有多香了，那滋味一直香到后腦海。我們全家一邊吃著這頓年夜飯，一邊嘮著藏糧的經過，樂得我們前仰后合。

　　這頓飯吃得太香了，比我們今天這頓年夜飯香多了！

　　我講完了，大家你瞅瞅我，他瞅瞅我，都沒吱聲。我看看大家說：

　　“聽了我講的年夜飯，你們感覺咱們今天的年夜飯咋樣啊？”

　　“老爸，沒有可比性啊，你們那是在挨餓的情況下吃的，我們是在天天吃好的情況下吃的，你說哪個香？當然是你們那時候香了，饑時吃糠甜如蜜嗎。”老大說。

　　“爺爺，你們那時是啥年代，年代不同了，”我的大孫子也說。

　　“你們說得對，年代是不同了，也確實沒有可比性。但我講的這段經歷，不是讓你們比哪頓飯香，哪頓飯不香。香不香不重要，而是通過對比，讓你們知道今天的生活有多么幸福！你們要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感恩我們的黨和政府，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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