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的路隨筆散文

　　靜靜地夜，昏暗的燈光，靈魂隨著旋律漸漸飄離軀殼，在時光隧道里尋找停靠的岸。曲子仿佛是為我而作，女聲充滿回憶和淡淡的憂傷。惆悵像一把鑰匙，漸漸打開了記憶之門。曾經灰暗的天、冷涼的風，彷徨和無奈，堅持與掙扎，一幕幕浮現，再漸次退場。不覺得痛苦，感覺不到快樂，唯有一絲欣慰從心的深處洋溢而出。

　　回首過往，三年了，風雨飄搖的三年。

　　從雨中走回病房，渾身濕透了的，雨水尚自順著貼額的頭發簌簌流著。不知道當時有沒有淚，只覺得滿眼滿臉的水。二哥茫然的臉迎我進去的，他不知道該說什么。我卻從心底里涌出一臉的笑：哥，愁啥呢，碗大的疤，多大的事啊，明天咱就回家吧。二哥不語，眼圈卻紅了。我安慰他，爹媽不在了，這事，你挺住就沒事了，家里你就幫我報個喜吧，就說這病，養養就好了。二哥一個勁的點頭又搖頭。那一刻，我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心里反而有了看淡生死的解脫感：哥，請我吃個飯吧，要好的，幾個月的流食，我實在咽不下了。二哥頻頻點頭。

　　在那場大雨中踽踽地走，五月的冷雨淋在身上，絲毫感覺不到它的冰冷，無視行人奇怪的眼神，空白的腦袋，散亂的腳步……世界突然變得陌生，依稀記得有幾次尖利的剎車聲在我身邊響起過，還有車窗送出的咒罵聲。記不清了，也無心去聽，只希望哪一名司機大意，做我的超度者。轉而又自責自己那樣自私，拿自身的死讓別人負責。家人，不該讓他們為我擔心的。

　　那天，二哥點了半桌面的菜，他只動了幾筷子，我卻吃了幾乎我一個月才能吃得了的。全聚德的飯菜，真是名不虛傳，我記憶中吃的最飽最香的，就是那頓了。

　　列車上，我只是個旅者，沒有回家的感覺，飛馳著奔向死亡是最真切的感受。掠過車窗疾退而去的風景，像極了大腦回放的人生片段，我想，當這些不斷變幻著的畫面播放完畢，是不是就是生命的盡頭？閉上眼，握緊發抖的手，咬緊顫抖的唇，心里不停的告誡自己一定要堅強。腦子卻已經不屬于自己，思緒已經停頓，一晃而過的還是窗外灰色的風景，黑暗遺忘了來時的方向，也模糊了靈魂終究的歸宿。

　　二哥頹廢的眼神最終泄露了我的秘密，酷似老父的大哥流下了渾濁的淚水。被破獲了秘密的我，卸下了強裝歡顏的精神負累，突然感覺很累。一個人的時候，我開始在恐懼和無望中自暴自棄，甚至自虐。家里的長輩們，隔三差五的錯開了看我，個個嚴肅的面孔，不自覺的落淚，而后，嘆息。朋友們也不時的打來電話鼓勵我。這淚水，這嘆息，這鼓勵，深深地刺醒了我，即便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本該是這個家里的晴雨表，卻一再只預報雨的消息，卻仍然關閉著心門，暗自神傷。

　　夜晚是難熬的，藥物給人希望的同時，也在摧殘人的意志，白天書本里獲得的意志會在夜晚被疼痛摧毀，被藥物的苦澀化為殆盡。只有強忍著喝下聞到就惡心的湯藥的那一刻，才能重新找到活的信心。藥物的侵襲不是可以用語言表達的，它發揮作用的那刻，從內心深處傳導而來的恐懼感，時而跳出叫囂著，活著是如此的艱辛，活下去的信念在彷徨中掙扎，在掙扎中彷徨。

　　或許，我需要一個地壇那樣的園子，我可以把自己關在那里，靜靜坐在園子的一角，去它的老樹下或荒草邊的頹墻旁，去默坐，去呆想，去推開耳邊的嘈雜整理紛亂的思緒，去窺看自己的靈魂。等我融會了過去現在和未來，融會了死生，看到了包容任何孤獨的生命本相，那時，我一定是坦然的吧！我找來很多書，那是我的園子。然后近乎饑渴的進入書的世界里，漸漸忘了自己。信念在妻子溫柔的叮嚀間，在兄弟姐妹的關切中，朋友們好好活著的鼓勵聲中慢慢堅定，我告訴自己要活著，為了親人，為了朋友，為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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