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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清香暖意濃隨筆散文
天氣預報天天報雨夾雪甚至小到中雪,而雪的影子卻只像撓頭時不小心灑下來的一丁點頭皮屑。無雪,并不意味著不冷,室外溫度最低已經到了零下,最高也就三四度,對于沒有集中供暖的長江沿線的這座城市來說,已經是冷得夠水平了。
小侄兒在爬行毯上練習他的“蛇爬”,我背靠著一個大的洋娃娃,坐在爬行毯上當網蟲,間斷審稿,間斷與蛙哥聊天。蛙哥在遙遠的齊魯大地突然要我猜他們家在做什么,我還真是猜不出來,結果他說他們在做豆腐。
我說我這個吃貨極好吃柴火豆腐,每次碰上都能吃上兩大碗。蛙哥看了直笑我還不被撐破肚皮。末了,說:妹子,可惜,哥不能請你吃到哥自家做的豆腐。
一時,淡淡的豆子清香彌漫上來,連帶著濃濃的暖意,瞬間就包裹了我。
記得小時候,雖然家里也種有黃豆,但田地不多,收成自然也不多,便金貴得很。那時黃豆成熟時節雨水似乎也不少,媽總喜歡趕在雨天中間好不容易天晴的間歇把豆子從莢里弄出來,那樣晾曬方便得多,辛辛苦苦收獲的豆子也不容易壞掉。
老家人習慣把收割回的連帶豆莢的豆桿鋪開在曬場上,用俗稱“連耞”的農具劈劈啪啪地拍下去,直到晶瑩圓潤的豆子金子般從豆莢里蹦出來,再用篩子、風斗去掉莢殼、拍爛的豆桿和石頭、土坷垃,曬干了再用大簸箕細細滾幾遍,除去浮渣、灰塵等,豆子就算是徹底收成了。
那時家里的曬場還不是水泥地面的,雨過天晴沒幾天的曬場表面雖然干了,但還是經不起“連耞”的拍打,于是,不少黃豆便被拍到了曬場的軟泥里。媽極心疼不忍丟掉,便命令我一顆一顆地全給她撿起來。小小的我便提著篾制的小筐子,用手指頭摳,用小木棍橇,把邊邊角角的每顆黃豆都給想辦法弄出來,做到顆粒歸倉。最后曬場在我的一番作弄下,不是像得了天花病愈后的麻子,就是像農村吵架打架時抓破臉皮的潑婦,反正是極沒有看相。
收獲的豆子,一般有四個用處,一是生豆芽,二是做豆豉,三是磨“懶豆腐”,四是磨豆腐。
生豆芽相對簡單。看見媽無非就是泡豆子,待泡得豆子胖乎乎的時候,把豆子盛到擱了篾制擱板的木甑里,上面搭上淋濕了的紗布保濕,再放到陰涼避光處。根據氣溫、紗布的濕度和豆芽長的長度,一天澆一到兩次甚至更多次的少量的水,或是放清水里輕柔地淘洗除去浮殼,再回到木甑里繼續生長。等長到一定的長度,就可以或炒或煮甚至做涼拌菜來吃。不過這中間要注意氣溫不能太高,那樣容易爛根,氣溫也不能太低,那樣不容易生發,而且一般都是選當年的豆子,隔年的發芽率低。
做豆豉就復雜些。媽都要先把成色不好的癟豆子和遺留的雜質撿出來;再把豆子放大鐵鍋里炒黃,煮熟;然后瀝干水分,趁熱把豆子倒到下面鋪了松針的篾制簸籮里,上面再覆蓋上松針,搭上一些舊棉衣啥的,放到干糠堆里保暖、發酵。等大概一周左右,用筷子挑起豆子看它們牽出長長的絲來,豆子就可以取出來了,老家人俗稱“出窩”。“出窩”的豆子,有的就原來煮豆子的水,加上干辣椒面、花椒面、蒜末、鹽,做成“稀豆豉”,在容器里泡一段時間就可以吃了,咸辣里透著一點微酸,是下飯的好東西;有的拌上新鮮紅辣椒塊兒、花椒面、蒜末、五香粉、鹽,做成能現吃的“五香豆豉”;還有的拌上干辣椒面、花椒面、鹽等,曬成半干收起來,想吃的時候就弄一點出來,尤其是用來炒臘五花肉或者臘豬肝,絕對是美味,光是聞著就哈喇子直流。小時候的我,經常被媽吆喝去采集松針,扎人得很,可為了吃到美味的豆豉,也只得認了。
“懶豆腐”,大概是鄂西山區特有的美味,通俗一點講就是沒有去渣的加了青菜的豆花,在土家族聚集地被稱作“合渣”,曾流傳著“辣椒當鹽、合渣過年、一條褲子穿它幾十年”的說法。他們的“合渣”多是“葷合渣”,像恩施有名的“張關合渣”,帶汁的豆渣里不光是加了青菜末,還可能加豬肉末,或是仔雞肉,或是雞蛋,有的還加有炒香碾碎的花生、核桃、芝麻等,吃起來豆子的味道反而沒有。
老家的“懶豆腐”都是素的。媽提前泡好豆子(有時也加泡一點花生),也是要泡到豆子滾圓滾圓的似要把外衣撐破,然后到石磨上磨。每次磨的時候,媽雙手抓著“丁”字形的木磨架使勁讓磨盤來回轉圈,我則站在磨盤一旁,用舀子舀上帶著一點水的十數粒豆子,趁磨盤轉得背向我的時候趕緊著把豆子連水喂到磨眼。這是一個技術活,豆子多了磨得粗,豆子少了又空磨壞磨芯,水少了磨起來阻力大吃力,水多了又磨得太稀,而且喂磨眼的時機要掌握準,搞不好就會被回過來的磨架磕到舀子,甚至把整顆的豆子給磕到磨出來的豆糊里。這樣一個推,一個喂,很快奶白奶白的豆漿和著豆渣,就沿著兩塊磨盤交接的邊沿流到磨槽里了,多了就又流到磨槽一頭掛著的桶里或是接著的盆里。漿磨好后,倒到大鐵鍋里燒開,再把事先洗凈切細的菜末倒進去,煮一小會兒就成了,牛奶一樣白嫩的汁兒里,點綴著青青翠翠的葉末,光是看著就賞心悅目,食欲大增。
菜末可以是白菜末、青菜末,也可以是蘿卜菜末、南瓜葉末,干旱的時節,我還曾吃過用番茄葉、辣椒葉做的“懶豆腐”。煮的時候,火不能太大,燒糊了有異味不好吃。菜末不能放太少,不然稀里咣當得沒滋沒味,也不能太多,不然就渣渣乎乎的口感不好。
“懶豆腐”什么時節吃都可以,只要有豆子就成。天熱的時候,相對放的菜就少一些稀一些,喝起來解渴消暑;也有專門攪和讓它發酸的,酸得人舌頭癢酥酥的。天冷的時候,放的菜就多一些稠一些,并且好放在爐火上邊煮邊吃,里面加上油、辣子、蒜、姜、鹽或是豆豉什么的,煮得燙燙的、辣辣的,喝下去暖烘烘的,既爽身,又爽心。媽煮“懶豆腐”,有時會滴上幾滴酸泡水,或是加上一點酸大蒜葉,奶白豆汁就醒了,聚成一小坨一小坨,吃起來又是一味。她還有一絕招,就是從田野里采摘來野香韭,洗凈后連葉帶球果一起切碎,等“懶豆腐”煮得差不多時丟進去,一時,野香韭特有的芬芳香辣氣息便四散開來,誘人得很。而要達到這種效果,還非得野生的纖纖細細的韭,家種的那種扁寬的韭是不成的。不過,我最好吃淡的不加其他東西的,尤其是第一頓,非淡的不吃。那樣的聞著就有一股豆子和青菜的清香,不被其他香味干擾,吃到嘴里又有一絲豆子特有的甜津和奶味,不會被其他味道喧賓奪主,自然清新的氣息如夏日里嚼上一顆薄荷糖,舒坦極了。
而配“懶豆腐”吃的有兩個絕品,一是黃澄澄、香噴噴的苞谷飯。老家的苞谷因為氣候條件所致,除了特別香外,還不糙口有嚼勁。盛上一碗柴火灶、木甑做出來的苞谷飯,吃幾口喝幾口“懶豆腐”,或是直接把“懶豆腐”泡到飯里,那個舒爽勁估計只有親自嘗試過的人才能體會得出。二是炕土豆,老家俗稱“連皮洋芋”。煮一堆土豆,熟透后鍋里舀干水,把熟土豆鋪進去,就著小火把皮炕干炕出硬殼,然后撿到碗里放桌上。挑一個到手里,吹著氣不停地左手右手倒來倒去怕燙,又不甘心似地停下來快速揭去一小張皮,翹著嘴唇去搶上一小口,又燙又沙又香,再喝上一口溫熱的“懶豆腐”,啥都知足了。我怕燙,總喜歡干等著媽剝好幾個土豆,然后放到碗里搗成土豆泥,再加上幾勺子“懶豆腐”,攪拌成糊來吃,往往都是不把肚皮撐圓就勢不罷休。
磨豆腐就更為復雜了。小時候不是什么時候都能吃到豆腐的,一般都是在臘月二十四小年前后,老家人才有功夫和閑心自家磨豆腐。前期過程與磨“懶豆腐”是一樣的,到把磨好的漿倒鍋里后,一邊小火燒得溫溫的,一邊抓一小塊生豬油伸到鍋里的漿里揉搓,直到漿里的泡沫全消。
然后準備過渣。在這一環節,必須用到一個物件,我一時記不起它叫什么了,記得是用木頭做成的支架,兩邊兩根圓木棍,中間有一小塊雕花鏤空的木板連接,整個看起來像“工”字,都打磨得光滑,有的還上了桐油。平時,這物件都擱大水缸上,放水瓢啥的,我想可能是借水缸的潮氣免得裂口吧。等磨豆腐的時候,事先給它洗凈了作準備。那時農村的土灶多是連著支至少兩口鍋,一口鍋里燒漿,洗凈的支架就擱另一口鍋上,濾渣的專用“豆腐口袋”再擱架子上。“豆腐口袋”其實就是用較細密的白紗布做成的袋子。等漿燒滾了,就把漿舀到袋子里,一邊舀一邊濾,最后還得就著支架使勁揉搓、擠壓袋子,盡量讓所有的汁都濾到鍋里。
下一道工序,便是“點豆腐”。把事先稱好又泡在豆汁里的石膏倒進鍋里燒好的汁里,攪拌均勻,靜等,等筷子插進去不倒了,豆腐也就點得差不多了。喜歡吃散豆腐的,就這樣盛起來放大盆里,想吃就舀來吃。每次一點好,我總要急不可耐地拿碗第一個嘗鮮,常常等不及涼,一碗散豆腐就咕嘟滑下了肚。
老家人多喜歡把豆腐做成塊狀,那樣水分更少一些方便存放,這就需要“包豆腐”的過程。取大盆,上面擱上先前用的支架,放上篾制的篩子,鋪上干凈的白紗布;再把鍋里點好的豆腐舀了倒在紗布上,包起來;然后蓋上木鍋蓋,上面用一盆水或是別的重物壓著,把水分充分擠出去,最后就得一盤盤的豆腐塊。
我還是喜歡吃那種沒有壓成磚塊樣的散豆腐,覺得既不像豆腐塊那樣死板,又不像豆花光是水,喝得撐得要死,幾泡尿過后就啥也沒了。不過,我吃散豆腐跟“懶豆腐”一樣,不喜歡加任何佐料,吃到嘴里,柴火煨出的豆子的清香格外濃烈,除了可以好好滿足味蕾,還可以美美慰勞胃。加了佐料倒也有它的妙處,尤其是冬天在火鍋里邊煮邊吃的時候,只是那樣就差不多聞不到、品不到豆子的香了。
大概兩月前,我回了一趟闊別多年的老家。舅舅舅媽們盡管很忙,大舅舅還是吩咐大舅媽做了一回柴火豆腐給我吃。現在農村自己做豆腐的已經不多了,嫌麻煩,又有專門做來賣的,買也方便。就是自家做,也不是用石磨磨了,都是機器磨。好在,大舅舅家還是燒的柴火,而且還是那種大鐵鍋,所以,其他程序都沒有變。
那天,大舅媽忙了大半天,燒了一大鍋豆腐,也沒有包,就是散豆腐。真是久違了的味道,端著大海碗,豆子的那股清香撲而來,深吸進去,滿心滿肺都是說不出的舒心的家園故土的味道。我仍然吃淡的,足足吃了兩大海碗,實在撐不下去了才舍得放碗。寡言的大舅舅倒不說什么,一向好笑的大舅媽看我吃了那么多豆腐,可能是覺著自己大半天的辛勞有了回報的滿足感,臉都笑得紅撲撲的,眉眼都成了彎彎的月牙。
見大舅媽磨了豆腐,二舅媽也泡了豆子磨了“懶豆腐”,又在爐火上炕了一堆土豆,我自又是大吃特吃了一番,等回鄉歸來,體重都增長了好幾斤。
老家吃豆腐,多半還是有時候的,即使是在外面買,過了時候也就沒得賣了。有的地方則不同,記得那年在山城進修,發現山城一大妙處,就是從早到晚都有散豆腐賣,他們稱“豆花”,我們稱的“豆花”他們稱“豆腐腦兒”。從山城的大街小巷經過,總能見到小飯店、餐館門口打著的“豆花全天供應,五毛/碗”的招牌,還有一兩口超大的跟澡盆差不多大的鋁盆,里面全是白嫩的豆花,上面泛著少許微黃的沁出的豆花水。
山城的豆花有葷素之分。就是素豆花,也多是問你要不要油辣子。他們習慣用筷子夾一小坨豆花放到辣碟里滾兩下,蘸上油汪汪、紅艷艷的油辣子,然后再夾回嘴里。五毛錢一大碗,還白給你一碟油辣子,經常可以就著這兩樣就可以對付一餐,劃算得很。所以,那段時日,我幾乎忘了吃淡豆花。
小時候,生活艱苦,磨豆腐過濾的豆渣,媽都是舍不得拿來喂豬,多是讓奶奶教做“渣醬”或是“霉豆渣”。這個過程也較復雜,好像要經過酸化清漿、壓榨除水、加熱蒸熟、攤晾發酵等過程。其中“渣醬”發酵時間相對短一些,最后風干成散沙狀,顏色焦黃或是淺咖啡色,吃起來還有豆渣味;“霉豆渣”發酵時間則長得多,往往需要一個多月,成品多成塊狀或是碗狀,顏色灰白,上面還有黑色色斑或是菌絲,吃起來滑溜溜的,嘗不到豆渣味。這兩樣東西因為發酵,流離氨基酸含量高,都味道鮮美,營養豐富。具體吃法不少,多是加了蔥花、大蒜、辣椒等炒了吃,或者將“霉豆渣”先蒸得軟軟的,涼了后切成小塊,鍋里放油,將干辣椒炸香,放鹽、醬油等佐料,加適量水燒開,再把“霉豆渣”塊放水里煮至滾開,直至“霉豆渣”吸足湯汁,鼓脹得形成許多小氣孔,放上蔥花啥的,就可以起鍋享用了。味道又鮮又美,不會覺著異味,又比較爽滑,不至于覺著粗糙難以下咽。
現在,媽還常在菜場買點豆渣回來,擠干,加了蔥花、辣椒、大蒜、油炒來吃,香得不行,又是粗糧,可以降血脂,又對預防糖尿病等有好處,完全符合現代的健康標準。只是吃起來多少有點干,不是太好下咽,而且絕不能說或是聽笑話,不然,會噴得到處都是白沫兒,還容易嗆著。
而用豆渣做“渣醬”或是“霉豆渣”,因為工序麻煩,而且“霉豆渣”是我們湖北武漢豆制品行業的傳統產品,在省內的許多地方還時有得賣,所以媽也懶得做,我呢是不會做,便只有偶爾買來嘗嘗鮮了。
我們家搬到城里好些年,做豆腐自然是不方便的了,更不用說柴火豆腐,但媽經常磨“懶豆腐”。因為眷戀石磨磨的味道,當年他們搬來我家時,把家里的那盤可以單手推的小石磨也帶了來。湊巧老公的家鄉在江漢平原,多的是優質的黃豆,加上老家舅舅們給的豆子,原料自是不缺。于是,想著念著了,或是覺著不知買什么菜的時候,媽就會泡上豆子來磨“懶豆腐”,我便跟著隔三岔五地重溫、享受一番。原來從沒嘗過“懶豆腐”為何物的老公,后來也跟著學會了吃,而且后來到了喜歡的程度,算是入鄉隨俗,或者叫愛屋及烏,也或者叫“臭味相投”了。
等爸媽到妹妹家幫忙帶孩子后,人忙多了,又許是老了許多磨不動了,石磨還放在我家,我搬家又給搬到了新家。常住人口只有我和閃羊羊兩個,也懶得磨“懶豆腐”,石磨便被閑得堆到了防盜網上。
沒有石磨的日子,媽還是沒忘磨“懶豆腐”吃,只不過是換作了豆漿機。這樣做出來的“懶豆腐”口感自然趕不上石磨磨的,但因為營養豐富,又粗細均沾,還是少不得時常上飯桌。偶爾,媽也用豆漿機自己制豆漿,配著包子饅頭大餅,也是不錯。
與蛙哥說起點豆腐的料,北方還是跟我們南方不同,他們還是用鹵水,切實演繹著“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南方倒沒有弄出什么“石膏點豆腐——一物降一物”的歇后語來。而說起豆渣的吃法,竟然極其相似。蛙哥說,他們現在都沒人吃豆渣了,都拿來喂了牲口。接著嘆息,現在年味都不濃了呢。我也接口說,是啊,過年是越來越沒勁,越來越沒味道了。
于是,擔心癡癡戀著的這份豆子的清香,也會被滾滾紅塵給湮滅,便有了如上的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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