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莼羹雜文隨筆
晉朝陸云利用他的字士龍,文學性地自稱“云間陸士龍”,從而上海貢獻了一個龍的故鄉“云間”的美稱。東吳被晉滅后,北方世族對北上的南方世族不免有些輕蔑。《世說新語》中有一段對話是王濟指羊酪問陸機:“卿江東何以敵此?”陸機回答:“有千里莼羹,但未下鹽豉耳!”后世對這句話出現了不同解釋。
明人袁宏道說莼菜:“其味香粹滑柔略如魚髓蟹脂,而清輕遠勝。半日而味變,一日而味盡,比之荔枝,尤覺驕脆矣。”莼菜之美在于平淡,《老子》所謂:“淡乎其無味”,平淡中有“大音希聲,大象無形”之妙,而返樸歸真講究的是新鮮。清人李漁在《閑情偶寄》中說:“陸之蕈,水之莼,皆清虛妙物也。”但他又“嘗以二物作羹,和以蟹之黃,魚之肋,名曰‘四美羹’。座客食而甘之,曰:‘今而后,無下箸處矣!’”清虛妙物與味厚之蟹黃,魚肋為伍,豈不有點“土豪”之嫌?
南宋曾三異的《同話錄》說:“世多以淡莼羹,為用鹽與豉相調和,非也,蓋末字誤為未,末下乃地名,此二處產此二物耳,其地今屬江干(平江郡)。”和其他菜肴一樣,放少許鹽是必須的,但放鹽豉與放鹽也是兩回事。《世說新語校箋》中羅列了杜甫“豉化莼絲熟”,“豉添莼菜紫”;梅堯臣“剩持鹽豉煮紫莼”;黃庭堅“鹽豉欲催莼菜紫”的詩句。還說“劉辰翁曰:‘言外謂下鹽豉后,尚未止此。’”這個說法是值得商榷的。
在陸機說這話之前,同樣作為東吳世族的張翰因不愿卷入紛爭,他“因見秋風起,乃思吳中菇菜、莼羹、鱸魚膾,曰:‘人生貴得這志,何能羈宦數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駕而歸。”因此而躲過了一劫。綜合各種志書的說法,張翰為吳江汾湖莘塔人氏已經可以確定,莘塔南役圩南端有他的墓址。那里還有元蕩,志書上說原名“莼菜蕩”。這與平江郡的說法沒有矛盾,而“江干”是江邊之意,應該是指吳淞江畔。
清人陳鳳業有《泖湖采莼歌》:“泖湖春光蕩波明,采得莼絲一掬盈。廚中剩有好鹽豉,待郎歸來烹作羹。”莼羹鹽豉是典故,雖然現在莼羹放鹽豉江南罕見,但古人確實是放鹽豉的。陸機卻偏偏要強調不放鹽豉,是諷刺王濟他們不懂得品嘗清淡自然的滋味,強調的是兩者的不同,放了經過霉變發酵的鹽豉,豈不和羊酪差別不大?
把“千里”和“末下”當作地名,甚至把溧陽有千里湖和南京秣陵的“末下”牽扯進來是有問題的。張翰思念的數千里外家鄉的莼羹,可以謂之“千里莼羹”;《太平環宇記》稱:“華亭谷出佳魚莼菜,陸平原所謂千里莼羹,意者不獨太湖也。”江東方圓千里都產莼菜。張翰和陸機老家相去才幾十公里,這一帶也都是盛產莼菜的水鄉澤國,思鄉怎會思到遠在數百里外的溧陽、南京?
陸機是在提醒王濟,張翰為了家鄉莼羹的美味,連官都不要做了,自然莼羹要勝過羊酪。東吳被晉滅了,但南北世族之間的暗斗仍在多方面地進行,南方世族仍要強調自己文化上值得驕傲的個性。說未下鹽豉,是諷刺王濟他們不懂得品嘗清淡自然的滋味。
言外之意,正是《世說新語》的有趣之處。只是陸機沒能像張翰一樣及時抽身,等他被害時懷念家鄉,嘆息:“華亭鶴唳,可復聞乎!”時,那心情又是何等的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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