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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德技術哲學解析的論文
[摘 要]通過對已有技術理論的“懸置”,伊德直接從技術與人和世界的相關性研究技術,認為不存在純粹的技術本身,技術是一種關系性存在;技術既改變了人對宏觀世界的認識,也改變了人對微觀世界的感知,使用技術的知覺與不使用技術的知覺具有本質的區別。
[關鍵詞]伊德 人-技術-世界 相關性
Abstract: By the reduction to the old theories about technology, Don Ihde study technology from the relevance between“Human-instrument -World”. Don Ihde believes, there are not pure instruments, the essence of technology lies in the relations between Human-instrument-World.
Key words: Don Ihde,Human-instrument-World,Relevance.
作為當代知名的技術哲學家,唐伊德(Don Ihde1934-)的技術思想在國內已不陌生,我們主要研究伊德技術哲學的本體論基礎。伊德的技術哲學研究建立在對以前的各種技術理論的“懸置”之上。通過現象學還原,伊德將各種贊成和反對技術的理論放入括號中存而不論,直接面向技術的實事,通過“人-技術-世界”的相關性研究技術。
一、 技術的常項和技術對生活世界的影響
伊德技術哲學研究的是人與技術之間的關系,起點是通過技術協調的經驗與沒有技術協調的經驗之間的區別,是技術的使用對人類經驗的影響——既包括技術所作用的對象,也包括技術使用者自身。伊德認為,技術的使用既改變了意向相關項,也改變了意向活動,技術哲學的任務就是尋找技術在改變人們意向活動和意向相關項的過程中所顯示出來的常項。“工具既改變了意向相關項的某些特點,也改變了意向活動的某些特點,我將試圖揭示在工具使用過程中所體現出來的結構或常項。”[1]69
以每天早晨為例。鬧鐘的鈴聲把我們吵醒,看看是幾點,起床走進浴室,最先使用的技術產品是牙刷。早餐利用現代技術生產的電爐和咖啡壺,并把各種碟子放進微波爐。出門上班啟動汽車,汽車是由各種零部件組成的整體。在辦公室使用傳真機、打字機、復印機,更不用說電話。與此同時,沒有人注意到我們被熒光燈和機器發出的聲音所包裹,機器的能量由看不見的管道提供。盡管這些人-技術關系只是我們一天之中所遇到的一小部分,但足以說明我們已生活在一個技術組成的世界之中。不過,伊德認為,雖然初步的反思可以揭示出技術存在的普遍性,但是對技術的熟知不能直接給予我們對技術的真知。技術哲學必須研究人-技術關系中常人認為是理所當然的東西背后隱藏著的東西,研究豐富和具體的技術現象描述性變量后面的不變的常項。
伊德用狐貍和葡萄的故事說明技術如何改變了人對世界的感知。狐貍發現樹上有葡萄,想吃,可樹太高,不管它如跳躍,但就是夠不著,于是狐貍得出結論:葡萄是酸的。人會不會得出同樣的結論呢?伊德認為,只要人類會使用工具就不會這樣。人可能也夠不著葡萄,而且跳起來仍然夠不著,但是人可以拿起一根棍子把葡萄打下來,因而沒有必要得出酸葡萄的結論。狐貍和人的微觀知覺都把葡萄感知為能吃的,都渴望得到這種對象,但直接的或沒有使用技術的知覺有可能把葡萄感知為酸的,使用技術的知覺則不會這樣。即使是最原始的工具也會改變人們對被感知對象的知覺。隨著技術在人類生活之中的不斷積累,技術對人類知覺的改變越來越大。同一種自然、社會或文化現象,使用技術與沒有使用技術,甚至使用不同技術的人會得出不同的知覺:一個穿著厚厚羽絨服、望著雪花滿天飛舞的人,覺得這是人間美景;相反,一個衣著單薄、在寒風中凍得發抖的人對此會發出難聽的詛咒。
伊德認為所有技術都以某種方式擴展或改變了人對世界的知覺。通過對身體意向關系(完全不使用技術)與工具意向關系(以某種方式使用一定的技術)的對比,伊德尋求工具使用中不變的常項。比如,當牙醫使用探針收集患者牙齒信息的時候,探針一方面擴展了牙醫的感知,放大了牙齒的某些特征,讓牙醫對牙齒表面的硬度和柔軟性有更好的感知;另一方面,探針減少了牙醫對牙齒其他方面如牙齒濕度的感知。探針不僅改變了牙醫的直接經驗,而且這種改變呈現出一種不變的特征:“放大-簡化”的結構——通過探針放大了的每一個感知都伴隨著一個相應地簡化或縮小的感知。
工具以自己的傾向性使我們對世界的知覺帶有工具的意向特征。為了更清楚地說明技術協調的知覺與沒有技術協調的知覺的區別,伊德設想一個完全沒有使用技術的世界:伊甸園里的亞當。伊德認為,亞當與我們的差別是典型的技術協調的知覺與沒有技術協調的知覺之間的差別。然而,雖然我們的知覺與亞當的知覺之間是不連續的,但二者之間仍有交集。比如,當炎熱的夏天走出家門來到海灘散步時,我們可以找一個四周無人的僻靜地方脫掉衣服,坐下來,環顧四周。海面微風輕輕吹拂,沙灘熱浪迎面襲來,波濤細浪的潺潺水聲——所有這一切都呈現在我們沒有技術協調的感覺面前。我們把這一切看作理所當然。這種直接的未協調的知覺伊德稱之為“人-世界關系”。
當我們隨意坐在沙灘時,我們并沒有明確意識到自己目光的指向,也沒有清楚地意識到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東西與背景之間的格式塔關系,但這種關系在反思中可以輕易地被我們捕捉。呈現在我們面前的東西反身指向和確定我們自身的位置,指向一種具體的、身體的空間性的“此在”。這種身體的空間性不是單向的和明白無誤的,相反,它是靈活和多面的。伊德認為,所有這一切是我們與亞當共有的,亞當沒有與我們分享的是我們離開伊甸園之后所有的由技術協調和體現的知覺。比較一下亞當和現代人。亞當爬上伊甸園最高峰了望他的王國;現代人乘坐電梯來到摩天大樓的頂層觀看城市的空中輪廓。亞當用肉眼觀看他的王國;現代人隔著玻璃窗戶觀看下面的城市。亞當“人-世界”的關系變成了今日“人-窗戶-世界”的關系。如果窗戶一塵不染,顯現給我們的是“(人-窗戶)-世界”。但窗戶在觀察者的感覺中不可能完全消失,它或多或少改變了觀察者對世界的感知。如果玻璃是有色的——玻璃一般都是有色的,它還會改變景象的顏色;如果玻璃有氣泡,它將放大和扭曲被觀察的對象。通過各式各樣的“玻璃”,特別是各種光學儀器,我們的視覺改變了;不管這種變化多么輕微,它都會改變我們身體的空間知覺:遠的變近了,模糊的變清楚了,看不見的看得見了。
技術不僅改變人們對世界的空間知覺,而且改變人們對世界的時間知覺。時鐘創造出一種與非時鐘的生活不一樣的生活方式。“我們對自然計時的分析曾以‘原始的’此在作為根據;如果我們拿‘原始的’此在與‘現代的’此在相比較,就會顯示出白日與陽光的在場對‘現代的’此在不再具有優先作用,因為這種此在具有化夜為晝的優點。”[2]60時鐘的創造和發明給人類生活帶來了許多方便,但這種方便從根本上改變了技術聚集、反映生活世界的方式和內容。時鐘的形成和運行,聚集和反映的是機械的和電子的運動規律,不再聚集和反映太陽、月亮和星空的運動,時鐘的運行成了一種與天地運行無關的東西。時鐘的世界沒有給天地留下位置,人們從天地的大世界跌入了時鐘的小世界。不再聚集天地的時鐘一旦嵌入人們的日常生活,成為人們生活中的“不言而喻”,它就切斷了人的活動與天地神人的聯系,人的行動只需考慮無生命的機械或電子時間。如養雞場可以通過人為的時間安排,借助燈光調節雞的生理節奏,以便讓母雞多下蛋。
二、 伊德技術哲學的啟示
技術“不可能是一種純粹中立的東西;它是在世存在的一種可能方式的選擇。”【1】xxvi此在是在世的存在,這種存在并非動物式的純粹自然的存在,而是一種借助于技術的在世。通過對人類技術在世方式的詳細研究,伊德的結論是:伴隨著技術對世界的每一次放大,同時也存在著相應的簡化和縮小。
那么人們為什么要使用技術呢?伊德認為是為了追求對事物或世界的放大,但是任何對世界的放大必然伴隨著相應的縮小和簡化。伊德成功之處是指出了技術放大與縮小效應的相關性,不足是沒有指出經驗技術的放大-縮小與現代技術之間的區別。我們不僅要看到放大與縮小是技術結構性的特點,而且還要看到經驗技術的放大與縮小與科學化、商業化技術的放大與縮小之間的區別。經驗技術時期,技術對世界的放大不明顯,沒達到失真的程度,所伴隨的減少也不明顯,而且這些減少可以通過其他途徑或方法加以彌補,并不從根本上影響人們對世界的認識,也不影響人們的正常生活。現代技術的放大所伴隨的減少不僅影響人們對世界整體的認識,而且塑造了我們生活的周圍世界,塑造了我們“看”世界的方式,進而影響和改變了人們的日常生活。傳統技術如錘子、馬車等,它們結構簡單,但功能豐富,利用它們人們可以實現自己多元化的目的,它們可以讓人從事豐富多彩的工作和生活。相反,現代技術主要是機器,機器結構雖然復雜,但功能卻呈現出一種單一、固定和簡化的趨勢。隨著機器功能的單一和固定,使用和操作機器的人的工作與生活也表現出一種單一、固定和簡化的傾向。因此,盡管技術放大的一面在某些方面豐富和擴展了人類的工作與生活,但是技術縮小的一面卻讓我們輕視、忽視生活世界的其他方面。比如光學儀器讓我們把注意力集中在視覺上而忽視對世界其他方面的感知;人們的業余時間大部分花在電視上而忽視了讀寫、戶外活動和人際交往方面的鍛煉。
伊德認為,在直接感知的意向相關項與技術協調感知的意向相關項之間存在著很大的區別:(1)直接感知的對象處于寬廣的背景之中;在光學儀器協調的知覺中,對象所處的區域被改變了。如經過望遠鏡的放大,月亮不再懸掛在半空之中,而是直接呈現在人們眼前,它的視域由望遠鏡的鏡框決定。工具協調改變了對象的區域變量。(2)對象的深度變量也改變了。望遠鏡對月亮的感知是一種非真實的和抽象的感知:月亮似乎離我們更近,但我們并沒有感覺到自己在月亮“那里”。技術協調的身體感知與沒有技術協調的身體感知不一樣,后者是一種全身心的投入。工具使用雖然也有身體參與,但這種參與或多或少被工具替換掉了。“通過工具協調的對象可能顯現為一種知覺上被減少了的對象。工具的能力在這里就是‘分析地’把一個知覺上豐富的對象簡化為它的某一個單一的特征。”【1】76現代技術只是某些(個)方面的功能非常卓越,通過它們感知世界只會突出世界某些(個)方面的內容。直接身體感知的對象的豐富性被簡化為被技術放大了的個別方面的特征。比如望遠鏡。望遠鏡最重要的不是對月亮位置、運動狀態的改變(運動變為靜止),而是對主體觀察狀態和主體知覺的簡化。對月亮的全部知覺只剩下單一的視覺——一個沒有聲音、溫度和氣味,僅有視覺圖像的“單向度”月亮。
伊德的啟示是不能簡單地看待技術對人類經驗的改變。一方面,工具決定知覺的水平,“正是通過工具新的和未曾預料的知覺被發現并形成新的感知領域。”【3】93人們所擁有的技術決定他們的知覺水平,而知覺水平直接決定他們認識世界的范圍和深度。如沒有光學儀器我們就不可能跟宏觀和微觀宇宙打交道。另一方面,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對事物的認識揭示了世界的方方面面,這些認識是通過對世界的多種知覺獲得的。現代技術給我們提供的主要是光學工具,或最后都通過光學工具體現出來。借助于現代技術,人類正在走向一條用完全單一的尺度建構世界的道路。伴隨著現代科學對工具實在論日益強化的信仰,人們越來越相信只有通過工具(現代科學儀器)建構的世界才是唯一真實的世界。在越來越復雜和精致的儀器的幫助下,現代科學日益集中于對宏觀宇宙和微觀世界的探索,這導致先是科學家,隨后是工程技術人員對日常世界的遺忘——更準確的說法是對日常生活世界其他因素的遺忘。科學家,不論是作為個人還是群體,相信工具協調的世界是更加真實的世界。大眾日常生活之外的微觀和宏觀世界才是當今科學研究的前沿領域。
現代技術對“人-世界”關系的改變在生活世界之中產生了不同于經驗技術的影響。如果我們將技術的現實與電影進行比較,就會發現有一種顛倒的感覺:“不是電影像現實,而是現實像電影”【1】89。生活世界呈現出一種電影化的傾向,日常生活成為電影或電視鏡頭中的一個片斷。但這不是生活世界的本來面目。不像電影和電視,生活世界在時間上無始無終,空間上無邊無際。生活世界中的視域是不斷變換的,是沒有固定邊界的。可是電影電視中的對象時間上有始終(片頭片尾),空間上有邊界(電視機的框架)。現代技術的對象缺乏活生生的視域:沒有“更多”。電視中的距離與電視的準-現時有關:世界大事“發生”在起居室之中;電視中的他者不是我們對他有全部理解的他者,但是他與我們的“親密性”,我們跟他接觸的時間、我們對他命運的關注超過我們現實生活中的任何一個人,包括我們的父母、配偶和子女。可這是一個我們不能跟他有現實交往的他者。電視反映的是他人的生活和世界,這一生活和世界不僅與我們自己本真的生活和世界有很大差異,而且也不是他人本真的生活和世界,只是他人生活的一個片斷,一個被有意裁剪、挑選和包裝了的失真世界。電視把經過精心修飾、包裝了的他人生活和世界展現乃至展銷在我們面前,讓我們沉浸在他人的生活和世界之中,把畫面上的世界當作真實的、值得自己向往和模仿的東西,結果必然是對我們自己本真生活和世界的遮蔽和遺忘。關心“他人”生活,關注“他人”命運,可是對自己的生活和命運卻心不在焉,這是電視文化——當今最流行的文化——最大的特點。
伊德的技術觀是技術不僅改變了人們對世界的感知,而且技術有著自己的“意向性”。在伊德看來,正是借助于技術的協調,人們才產生對世界的新的感知。在紅外線圖片中,通過從肉眼可以直接感知的圖像轉化為根據紅外線所拍攝的圖片,人類肉眼看不到的圖像通過紅外線的拍攝可以看見了。肉眼的可見性被工具意向性即通過工具的使用所產生的意向性代替了。工具所作用的對象是什么(意向相關項)是由所使用的工具(意向活動)決定的。現象學在胡塞爾那里是有什么樣的意向活動就有什么樣的意向相關項,在伊德這里是有什么樣的技術就有什么樣的對象——既包括“在手”的對象,也包括“上手”的對象,對象是什么與人們使用什么樣的技術相關。比如,使用顯微鏡的人在一碗常人看來很干凈的水中會發現許多細菌;用望遠鏡看月亮的人在月亮上會看到肉眼看不到的環形山;在鄉村小道和公園林蔭道上的跑步與跑步機上的跑步所體現的對待生活世界的態度有著本質的差異。同一個世界,展現在使用技術的人與不使用技術的人眼中的內容是不一樣的。伴隨著現代技術的意向性越來越突出,技術放大和縮小的效應越來越明顯,最后導致人的生活和人類所居住的世界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
“技術哲學,如果研究人類生活中更為寬廣的問題域,必須實現一種轉向:把它的重點轉向日常生活問題,轉向技術倫理上的影響……轉向技術和生活世界界面的整個領域。”【3】140伊德技術哲學最大的貢獻是把技術哲學從形而上的思辨轉向了對日常生活中技術問題的研究,轉向技術倫理上的影響。伊德是當代技術哲學“經驗轉向”的主要代表之一。不足的是,在“人-技術-世界”的相關性之中,伊德主要研究技術對人和世界的影響,至于人和世界對技術的影響伊德研究的不多。在我們看來,與技術對生活世界的影響相比,生活世界對技術的影響更為關鍵。這就需要我們把技術放在一個更加寬廣的領域中加以研究。
[參考文獻]
【1】 Don Ihde 1979. Technics and Praxis [M]. D. Reidel Publishing Company, Dordrecht, Holland.
[2] Don Ihde. 1991. Technology and Lifeworld: From Garden to Earth [M].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Blooming and Indianapolis.
[3] Don Ihde. 1991. Instrumental Realism: The Interface between Philosophy of Science and Philosophy of Technology [M].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Blooming and Inianapol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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